掙扎着,鄭夕顏想要起來,誰知腳踝上的繩索太緊,以至於她重心不穩,一下子從牀榻上跌到地面上,劇烈的疼痛讓她倒吸一口冷氣。該死的,別讓她知道是誰作弄她,否則她一定讓那人腦袋開花。
黑暗中,鄭夕顏用牙齒啃咬着手中的麻繩。還好,是貨真價實的麻繩,丫的換做尼龍繩,估計鄭夕顏就要淚奔。
直到脣都磨破,鄭夕顏總算咬開了手中的麻繩。還好她有一些野外求生技能,否則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有這般漢子的行爲。
腕上鮮紅一片,勒痕看着觸目驚心。
顧不得這些,鄭夕顏一抹脣上的血,急忙解開腳上的繩索,起身想要往外走,竟然聽見外頭傳來清晰的腳步聲,聽上去起碼三四人。
該死,有人來了。
視線快速環顧四周,黑暗中她只覺這個閣樓分外精緻。淡淡的花香有種沁人心脾的錯覺,只一眼這房中的家居擺設,便覺得應是華貴非常。黑暗中,她只能看得出模糊的影子,卻也看不見真實的材質。周旁有一扇窗,鄭夕顏興奮之餘急忙打開,臉瞬時就黑下來。
難怪沒人看着,原來是個池塘……該死,她不會游泳……
驀地,腦子飛快轉着。
外來的人還沒來得及開門,只聽得後窗“撲通”一聲,好似重物落水之音。
霎時,外頭衝進幾個人來,二話不說直奔窗口。卻見窗下池塘水波盪漾,好似有人藉着水遁逃跑。
黑暗中有人低低的吶喊,“快,人跑了,趕緊追。”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快速出去,桌案底下的帷幕,爬出身子微疼的鄭夕顏。遠遠的,她可以看見幾個人拿着燈籠火把去了後窗下的池塘。
趁着這機會,鄭夕顏快速逃出房間。外頭回廊層層交錯,即便夜裡,景緻同樣迷人,倒與華陽宮有得一比。想不了太多,鄭夕顏像個沒頭蒼蠅一般在迴廊裡奔走,所幸她穿的是宮女的衣服,就算遇見巡邏的侍衛,也可以低着頭混過去,倒也沒人起疑。
額頭慢慢滲出層層冷汗,黑夜裡,她不知道該怎麼出去。宮裡的房子,層層幢幢長得何其相似,不熟悉的話根本無法分辨東南西北。
驀地,她遠遠的看着拎着燈籠的一隊人快速向這邊跑來。鄭夕顏心驚,難道就是追她的人?思及此處,她急忙將自己藏進一叢亂竹林裡。
她剛蹲下身子藏好,卻愕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事情辦得如何?”
“照殿下的吩咐,暗衛已經得到命令,剋日就會趕赴漁村。漁村是臨近韋國最近的村子,只要暗衛屠村,一定能成爲大雲正當的出兵之名。”
鄭夕顏的眉睫霎時揚起:他們在說什麼?什麼漁村?等等她眯起眼睛,透過縫隙往外看,險些驚得跳起來。急忙捂住自己的脣:是二皇子秦沐麟?真的是他!
該死?怎麼辦?難怪看着這裡比較眼熟,敢情她是被擄到了安陽宮。
鎮定心神,她的耳邊傳來秦沐麟冷冽的話語,“他們也算死得其所。”
“能爲大雲的千秋大業犧牲,也算不枉費他們來人世間一趟。殿下放心,奴才一定辦得妥妥的。”說話的是劉貴,妖里妖氣,蘭花指在鄭夕顏的眼裡,有雞皮疙瘩掉一地的衝動。
她清晰的看見,秦沐麟的眼底迸發出夜的淒冷,“記着,本宮要雞犬不留。”
“喏。”劉貴笑臉迎人。
誰知那一隊尋找鄭夕顏的人快速朝這邊走來
,及近秦沐麟時齊刷刷下跪,“殿下恕罪。”
“人呢?”秦沐麟傲然佇立。
“回殿下的話,人人跑了。”一共四個人,如今都垂着頭,不敢擡頭看秦沐麟一眼,可見心中的懼色。
“廢物!”一聲厲喝,驚得四人忙不迭的磕頭謝罪。
“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將人找回來。”
“不必了。”秦沐麟忽然放緩了口吻,鄭夕顏看着他的手握住自己腰間的佩劍。下一刻,鄭夕顏眼底的眼神,瞬時被鮮血浸染。
秦沐麟的劍很快出鞘,狠狠朝眼前的三人砍去。
一眨眼,三人被活活砍死,還有一個受了傷起身便跑。
鄭夕顏脖頸間青筋畢現,她看見秦沐麟的眼底泛着嗜血的兇狠,而後狠狠擲出劍。冷劍嗜血,不偏不倚的插在那人的脊背正中。那人晃了晃身子,當場斃命。
擰過頭,秦沐麟冷冽的望着笑得有些僵硬的劉貴,“本宮不養廢物。”
劉貴急忙跪地,“喏。奴才一定盡心爲殿下做事,絕不敢懈怠憊懶。”
他的手力道微重的拍了拍劉貴細嫩的臉,“極好。”語罷,秦沐麟頭也不回,“本宮的鳶羽閣還沒有逃出過一個人!立刻派人去找,本宮要活的。”
“喏。”劉貴跪在那裡,視線不敢落在身旁的死屍上。身子微顫,等到秦沐麟走遠了,才起身抹去額頭的冷汗。
鄭夕顏擯住呼吸,看着劉貴招了侍衛,嫌惡的擡走了血淋淋的屍體。而後取走死屍身上的劍,用白布細細擦拭乾淨,雙手託着急匆匆的離開。
等到所有人都離場,鄭夕顏才戰戰兢兢的起身。
秦沐麟!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皇宮裡的殺戮。原來不管去哪,都會有鮮血的洗禮。她身在亂世,註定逃不開廝殺的宿命。
人命在秦沐麟的眼裡就像草芥,她甚至沒有看到過一絲的猶豫。最是無情帝王家,也許秦沐風是對的。要想不被人傷害,光學會保護自己是遠遠不夠的。對於那些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小幺子曾經說過,安陽宮與華陽宮的建築構造差不多,只要她按照華陽宮的格局跑,應該可以跑出去。
奔跑在安陽宮,鄭夕顏只覺得窒息的危險一步步逼近。
門口有守衛,她根本出不去。
退到僻靜的角落,鄭夕顏已然到了絕境。但是這牆……孃的,老鼻子高!怎麼都爬不上去!
掙扎了幾下,身子就像狐狸,會打滑!
“愚蠢。”一聲冷冽,鄭夕顏陡然回過神。
黑暗中一個身影雙手環胸,饒有興致的看着鄭夕顏爬牆的窘樣。
腰間赫然一緊,熟悉的溫度隨之而來。縱身一躍,他便抱着她竄出了安陽宮的高牆。
鄭夕顏驚魂初定,這便是傳說中的輕功?
“你何以在此?”鄭夕顏眯起危險的眸子,絲毫沒有被救過後的感激。
“你這丫頭生來便是這般沒良心嗎?”他冷哼。
她不信,退後兩步,警惕的盯着他的臉,“我只想知道,你如何知曉我在安陽宮。”事情發生得突然,連鄭夕顏都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他竟然能在寂寂深宮中,這麼快找到自己。要麼他知情,要麼他早已謀劃多年,宮中有他的耳目。
她寧願前者,後者太過陰險,她不敢去想。
收到她不信任的目光,秦沐風只是站在原地,用一種黑夜中極爲詭異的眼神看她。今晚的月色極
好,銀輝下她的臉上結着薄冰,有一種讓人恍如隔世的迷離之色。
“因爲這個。”他的掌心多了一個小瓷瓶。
“這是何物?”她目不轉睛。
秦沐風冷笑,她便戒備到這種地步,“百里香。”
羽睫微擡,她看着他不說話。
“昨夜本宮已在你身上撒了百里香,無論你去到哪裡,三日內香氣猶存。只要沿着香氣去尋,自然是百發百中。”他不緊不慢的開口,卻將百里香放入一個香囊之中,而後取出負背的弓箭,“還知道鳶羽閣的位置嗎?”
鄭夕顏不明所以,只是頷首,“當然。”
“很好!”他遞給她弓箭,卻折斷箭矢,用燭火點燃了箭羽,“要準確無誤。”
“爲什麼?”她扭頭看他。
“你很快會知道。”他笑得邪肆,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更多的是冷蔑。
挽弓上箭,燃燒的羽箭就像一道划着火光的流星,筆直貫穿鳶羽閣的窗戶紙,直接落在內閣的帷幔處。她是從那裡出來的,自然知道哪個位置最易引發火災。
原以爲,他不過是想告誡秦沐麟,不該覬覦他身邊的人。
可是直到後來,她才明白,原來早在這個夜晚,他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就算秦沐麟與劉雉再強勢,也逃不開他的屠戮殺機。
也許,世間真的有輪迴。
大火迅速蔓延,轉眼間她就看見鳶羽閣的位置火光沖天。整個安陽宮都沸騰了,高喊着走水了,救火!百里香的香味迅速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火光讓鄭夕顏的身子陡然一顫,她忽然想起來什麼,“糟了,二皇子要屠村。”該死,她怎麼纔想起來,估計劉貴的人都已經出發了。
“你說什麼?”秦沐風眯起陰鷙的眸子,“屠村?”
“師出有名!”鄭夕顏一想起秦沐麟方纔殺人的狠辣,便有些恨得牙根癢癢。險些,她也是這些刀下鬼。屠村,那就是整個村莊的性命!她知道自己不該管,也管不了,但是那麼多條人命,她豈能白白看着人家送死?
就算救不了,好歹也通知人家先行離開。否則……
她此生都不會心安。
也許是人的良心作祟,又或者是因爲秦沐麟殺人的樣子,讓她有種想要抗拒的決心。隱隱有種衝動,一定要制止秦沐麟的瘋狂。她不敢相信,滿目鮮血的村莊,雞犬不留的慘狀。
“敢不敢隨本宮走?”他異常認真的盯着鄭夕顏的眼睛。
她微微一怔,重重點頭,“敢!”
鄭夕顏女扮男裝,跟着秦沐風連夜出宮。
快馬奔馳,連夜趕路。秦沐風必須趕在暗衛動手之前,制止一切的發生。
草菅人命,她做不到,棄之不理,她也做不到。
一路上狂奔,直接去邊境,尋找距離韋國最近的漁村。但是大雲與韋國隔着江,周邊大大小小的漁村不下十數個。鄭夕顏只聽見漁村,但不知道是哪個漁村。
天色漸漸亮了,馬兒也累了,人也乏了,眼看走到宜山腳下,再往前走已經沒有路了。
隱隱聽着周邊有些異樣的聲音,秦沐風眉色一沉,“有動靜。”
果然,前方有紛亂的腳步聲,似乎還有廝殺之音。
鄭夕顏一怔,心下懷疑,“怎麼如果是暗衛屠村,都這般天色,早該殺光了撤離,怎還會有廝殺聲?難道前方有變?”
兩人對視一眼,隨即策馬奔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