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的氣氛彷如是結了冰一般。
在劉玉梅的堅持之下，劉母最終還是妥協了。
可上了車的每個人臉上都沒有丁點的笑容，就連之前一直面帶着微笑的華雲芳，都是緊咬着牙關一副憤慨的模樣。
婦人弱也，而爲母則強。
這句話突然但並不突兀的浮現在付正義的腦海裡，倒是讓他胸中的憋悶稍稍緩解了些，深深吸了口氣，這纔將車發動。
從張文武口袋裡掏出包煙，點了根起來才抽了一口，華雲芳便劇烈的咳嗽起來，轉過臉便惡狠狠的衝着張文武開口道。“要是你敢虧待她們一家人，我生撕了你……”
張文武的眉心緊擰，將華雲芳捏在指間的煙抽走便悶悶的說。“關我什麼事兒啊，錢是正義出的，名聲是給了剛子，怎麼到最後我裡外不是人啊……”
華雲芳提高了聲量。“你在場、你就要負責！”
張文武瞄了華雲芳一眼，抽了口煙便氣惱道。“老子要是改行當了婦產科醫生，那豈不是老婆遍天下、孩子滿街跑了？”
華雲芳瞪了他一眼，將張文武叼在嘴裡的煙給奪了丟出車外，怒道。“我不管！做不到別想上老孃的牀！”
張文武鬱悶。“你不講理……”
“女人就可以不講理！你還想不服氣？”
張文武氣結，轉過臉見華雲芳‘等着你來辯’的樣子，臉立刻便轉向了窗外，閉上嘴不吭聲了。
“男人就沒個好東西！玉梅她媽說的一點都不錯，玉梅真將這孩子生下來以後她們孤兒寡母的日子真沒法過！你們這些個臭男人，就貪圖那幾秒鐘的爽快，提溜起褲子就可以當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可女人們卻需要承受十月懷胎的辛苦、再一把屎一把尿的將孩子給拉扯大……”
華雲芳指桑罵槐、喋喋不休，雖說有些偏激、但其中有些話說的還是極有道理的，開着車往方大剛家去的付正義都不太好反駁，只能是聽着、思索着、回味着、琢磨着。
到了方大剛的家，華雲芳下了車便衝了進去，衝着方大剛便嚷嚷了起來。“剛子，我可告訴你說啊，棉紡廠那邊要安排人過去催着，準生證這事兒開不得玩笑，孩子的戶口要是落不下來，那以後可是個大麻煩……還有，玉梅現在可是我乾妹妹，誰敢欺負她我都唯你是問！她就是一紡織女工、其他的什麼都不會，可要是你敢讓她去站櫃檯，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華雲芳徒然化身爲兇悍的母暴龍，這讓付正義一時間有些不習慣，可無論是倚着門框的張文武、還是被訓斥着的方大剛，卻都似乎毫不介意，這讓他不禁越加的奇怪了。
張文武撇了付正義一眼，神情間略有些無奈，悄悄的帶着付正義出了門走遠了些才無奈的說，這就是真實的華雲芳，平日裡看到的賢淑、文靜，都只是她的僞裝而已。
“不是吧？我記得在鵬城見到她的時候……”
張文武撇了撇嘴。“鵬城？你看到的她的時候是她正落魄着，自然沒辦法這麼囂張……”
張文武的話還沒有說完，從方大剛院子裡探出頭來的華雲芳便吼了起來。“張文武！編排老孃什麼呢？回來！”
腦袋耷拉了下來，等華雲芳回去了張文武這才嘆了口氣，唸叨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便趕緊往回走。
回到方大剛家的院子，付正義華雲芳正笑呵呵的抱着方大剛的兒子在逗弄，而站在一旁的馬睿芮手裡捏着個紅包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方大剛也在撓頭，見張文武進來了便無奈道。“武哥啊，華姐硬要給孩子紅包，今兒又不是百日、又不滿週歲的，這紅包我們不能收啊……”
華雲芳白了他一眼便說。“收着！以後你這兒子要喊我姨娘的，這個就算是改口費了！”
“華姐，等他能說話還早着呢……”
“不管！之前那事兒姐心裡堵得慌，你家這胖小子讓姐看着就心裡舒坦，早給晚給的都是要給的，又跑不脫！收着，磨磨唧唧的，沒勁兒……”
馬睿芮對華雲芳似乎有着畏懼，方大剛在她面前更是隻有被呼來喝去的份兒，不過付正義發現雖說華雲芳口氣並不算好，但方大剛夫妻倆都沒覺得不妥，這可讓付正義一時間有些難以理解，於是便在華雲芳帶着張文武去買熟菜的間隙，問方大剛這是什麼情況？
“我跟武哥的時候華姐脾氣比現在還大呢，不過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自然也就沒誰會覺得挨兩句罵有什麼不妥……”
說到這裡方大剛便衝着去廚房裡忙碌的馬睿芮努了努嘴。“睿芮上初中的時候見過華姐發威，所以見到她更是連話都說不利索的……”
付正義無語了。
見付正義一臉的同情和憐憫，方大剛苦笑着搖了搖頭便趕緊轉換了話題。“對了，華姐說這事兒要大肆宣揚，還要我跟邗州市局保持聯繫，儘量在省廳那邊的榮譽下來之前多露面，這不合適吧？”
“沒什麼不合適的！雖說這樣一來對劉玉梅和她家裡有些影響，但這件事可不單單是爲了小程和劉玉梅肚子裡的那孩子！小程因公殉職，之前大軍跟公安部那邊的溝通也是不暢的，既然上面不允許公開搞獎勵，那麼就只能是將你推到臺前，我希望能夠讓打拐的刑偵人員沒有後顧之憂，傷了、殘了、犧牲了，你方大剛都會自掏腰包給他們的家裡人補償，不讓這些刑警們在面對人販子的時候有任何的顧慮，長此以往，我相信人販子一定會越來越少、直至徹底的消失！”
見付正義信心十足，方大剛嘴猶豫了片刻纔開口道。“正義，你可知道現在每年因公殉職的刑警有多少？你知道公安系統內所統計出來的拐賣婦女兒童的案件有多少？”
猜到方大剛想要說什麼，付正義搖了搖頭。“萬事開頭難！越是不去打擊就越是會嚴重！人販子目前都已經可以稱的上是一個職業了，無本萬利是一方面，被抓住的可能性很低是最爲關鍵的！也正是因爲這樣，纔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去從事這個喪盡天良的職業！若是能夠做到只要有人敢當人販子就會被抓住，那自然也就沒人再敢幹這個了！”
“問題是代價太大了，這事兒本該是國家負責的……”
“就因爲現在國家管不過來，我們纔要儘早的介入！沒抓住一個人販子，那就意味着能夠少幾個因丟了孩子而陷入災難的家庭，就會及早震懾住那些想要從事這個職業的，進而會迅速降低人販子的數量、減少丟孩子的可能！”
方大剛點了點頭，不過很快他也就苦笑了起來。“正義，這種榮譽我真不敢昧着良心攬下來，我笨嘴笨舌的、根本就不會說話，真要是象華姐所說的那樣讓我接受什麼採訪、訪問的，我怕我說錯話、惹來麻煩……”
“雨瑤公司賺的每一分錢都是乾乾淨淨、明明白白的，該繳的稅也從來都沒讓財務去做什麼手腳，資金不夠還有雨瑤置業、雨瑤科技做後盾，你所要做的就是站在臺前，通過發動媒體的力量去促動更多的刑警去關注、去努力偵破這種案件……”
方大剛苦着臉，片刻之後這才無奈的點了頭。
片刻後，華雲芳回來見方大剛一臉的糾結便問是怎麼回事，等方大剛說完了原因她可就火了。“剛子！你小子怎麼這麼沒出息？又沒讓你掏錢、也沒讓你去跟人販子拼命，不過就是記者來了說幾句話而已，出名兒露臉的事兒怎麼給了你還像是難爲你了？不信你出門去問問，看這種榮譽有誰不想要？”
“華姐，我不是抱怨啊，我是怕自己說錯了話耽誤事兒啊……”
“公司裡又不全是阿武的小兄弟，找幾個筆桿子專門給你寫！你不會寫還不會背啊？不會揹你還不會拿着讀啊？不會讀你不會直接給那些記者看啊……”
華雲芳的這一番話，搞的方大剛當場可就紅了臉，一疊聲的說自己一定會做好、保證不會耽誤事兒，這才讓華雲芳放過了他。
見付正義站在一旁嘿笑着，華雲芳可也沒打算放過他，將他拽到一邊便說。“正義啊，這事兒可不能只讓方大剛頂在前面，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你該明白的，姐知道你有錢、也願意在這事兒上花錢，可問題是你還是個大學生，剛子也只是小個體戶，該國家辦的事兒讓你們辦了，會有人覺得你們是在邀買人心，不可不防啊……”
付正義哪裡會不知道這些，因此也就立刻反問。“華姐，那你覺得該如何？”
“劉局跟你的關係不錯，剛子在省領導面前也露過了臉，這些要是放在體制內那就是籌碼、就是護身符，利用好了就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有些事情是做得好、不如做的巧。該宣傳就一定要宣傳，千萬不能總是悄不吭聲的……”
華雲芳推心置腹的這麼一席話，可是讓付正義發現這個女人真的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