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陽見那道灰線飛到近前,現出人形,瘦高個,黑衣白臉,正是那個仲師兄,他憑空站在懸崖的前面,看着那些懸棺洞,雙手交叉,嘴裡唸唸有詞,不知道都說些什麼。唸了一會兒,伸指連彈,*道綠火從他的指尖彈出,分別飛向那些懸棺洞。
耳聽得咯咯連聲,王重陽藏身的洞穴裡的那個白木棺材也是喀的一聲大響,棺材蓋砰的一聲掉在一邊。原來那些綠火飛過來,打在棺材蓋上,去並沒有將棺材蓋點燃,而是用一股陰勁將棺材蓋推到了一邊,露出了黑洞洞的棺材孔。
耳聽得砰砰連聲,想來是別的棺材蓋也被陰火給推到地上。
王重陽看了暗暗點頭,覺得這個小鬼兒還真是有一手,他在懸崖前面,同時向*個棺材彈出陰火,竟然都能準確打在棺材蓋上,並且化直勁爲橫勁,將棺材蓋全都推在地上,這股巧勁很是了得。
仲師兄從口袋裡逃出一把小旗,用手指將他們一隻只彈了出去,分別飛向剛纔打開棺材的懸棺洞。王重陽見一隻小旗向着自己緩緩飛來,到了洞口突然轉向下面,啪的一聲插在了洞口的岩石上。
王重陽見那隻小旗呈三角形,上面畫着一隻骷髏頭,一半黑一半白,看上去陰森森的透着邪氣。夜風緩緩吹來,小旗卻是紋絲不動,不知道是不是布做的。
仲師兄在對面將頭髮披散開來,黑色長衫也解開了,夜風吹來,頭髮和衣服都在慢慢飄舞着。他的手裡舉着那塊鐵牌,對着天空喃喃自語,然後雙手合在鐵牌上,往兩邊一分,鐵牌一分爲二,成了兩塊。
仲師兄一手一塊鐵牌,不斷地做出各種奇形怪狀的動作,或者雙腳朝上不斷地旋轉,或者彎下上身,將頭和雙手從兩腿*間伸到屁股後面,或者想喝醉了酒一樣,東倒西歪,前仰後合,就是沒有端端正正站立的姿勢。
王重陽看仲師兄的樣子十分的詭異可笑,不知道他這時候做出這樣的動作有什麼用意。過了一會兒,仲師兄終於停止了那些奇怪的動作,慢慢轉向懸崖這邊。他將手中的兩張鐵牌相互一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隨即用左手的鐵牌朝着懸棺洞這邊一指。王重陽隱約看到一條會先飛向旁邊的一個洞中,那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碎想,隨即便沒有了動靜。
接下來仲師兄又用鐵牌連連撞擊,分別指向不同的懸棺洞,那些洞裡都傳出了窸窣之聲,然後歸於寧靜。最後只見仲師兄雙牌一擊,左手牌指向了自己這邊,一道暗灰的細線飛將過來,徑射到插在洞口的那隻三角旗上。隨即看到那隻小旗開始搖擺起來,旗面一下一下波動着,而隨着小旗的波動,棺木中也響起了窸窸窣窣的碎響。
洞裡面一暗,一個黑影從棺材裡爬了起來,站直了身體。
只見這人的身材修長,體形嫋娜,原來是個女子。這女子直挺挺地站在棺木裡,一動不動,身上散發出一陣陣冰冷的寒意。夜風不斷地撩起她的長髮,四散飄飛,形象甚是詭異恐怖。
不過王重陽心裡只覺得她奇特,並不覺得怎麼可怕,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這種情形他以前也曾遇到過,他極力回憶過去有關的經歷,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打從他被那人抓緊石壁中差點被掐死之後,王重陽便開始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看到那些平時熟視無睹的平常事物,常會莫名其妙地感到興奮,似乎好久沒有見過一樣,而看到那些本來應該感到害怕的情景,他反而覺得平淡無奇,一點都不害怕。這種感覺跟平常人的感覺正好相反,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現在王重陽看着眼前這個從棺材裡站起來的死屍,很顯然,這個女屍剛死去沒多久,她的屍身和身上的衣服還都完好無損,他穿着一身紅色的衣服,應當是年齡不大,這就是人們平時所說的兇喪。
在玄武谷這個地方,人們把老年人壽終正寢叫作喜喪,以爲年紀老了,渾身都是病痛,活着也是受罪,孩子們也都跟着遭殃,不論孩子多麼孝順,老人也不會感到幸福,反而老人死了對於自己和家人都是一種解脫,因此雖然死了人,人們還是認爲是喜事,叫作喜喪。
而另外一種喪事則是年輕人病死或者遭了災禍橫死,這種情況是人的壽命正在盛年,生命力比較強大的時候,突然間遇到變故,失去了生命,人們以爲人雖然死了,但是他身體裡的強大生命力並沒有就死,還保留在他的身體裡,化爲他的三魂七魄,這三魂七魄一點受到什麼刺激,便會出來作怪。世間那些詐屍,走屍,兇鬼惡煞都是指這些橫死的年輕人。
王重陽經常見到有些老人死了,在祭弔和埋葬的時候,人們會有說有笑,表情輕鬆,根本就不像是死人的樣子,那些就是所謂的喜喪。而年輕人死了,大家便都陰沉着臉,沒有人敢隨便說笑,直到把那人送進懸崖上的懸棺洞中,人們纔會暗暗鬆一口氣,似乎終於完成了一個非常沉重的任務。
眼前的這個年輕女子一定是橫死的,所以人們纔會給她穿上一身的大紅衣服來壓壓凶煞。這種穿紅衣的年輕女屍一旦詐屍將會是最兇惡的一種,村裡的人往往都是談之變色,不敢隨便說。老人們都說,這種死屍都是有知覺的,誰談她談得多,她就會去找誰禍害他。
王重陽屏息靜氣,看着女屍,唯恐自己忽然不小心發出一點聲響,那個女屍會轉身來將自己堵在裡面,可就無路可逃了。
忽聽得外面嗷的一聲輕嘯,眼前倏地一亮,女屍已經不見,只剩下了一個開着口的空棺材。
王重陽從棺材後面探出頭來,向外觀看,只見前面的空中出現了好幾個人的身影,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更有兩個沒有穿衣服,只剩下了骷髏和骨架。王重陽數了一下,總共有九個,心想,原來這就是他所說的九屍拘魂小陣了。
那九個死屍圍在那個仲師兄的周圍,組成了一個圓圈。仲師兄手中的那對鐵牌已經不見,他雙手交叉胸前,抽中唸唸有詞,忽然間身形展動,繞着那些圍繞在他周圍的死屍轉了一圈,出掌如風,啪啪啪,在每個屍體的額頭上各派了一掌,那些死屍頭上中掌,身體卻都站着一動不動。就在這同時,王重陽看到有*道灰線從崖壁這邊飛了過去,每道線分別射到一個死屍身上,消失不見了。
那些屍體吸收了灰線,忽然間似乎得到了靈氣,從仲師兄身周散開,轉身來到了他的身前,面對着這邊的懸崖。王重陽在熹微的星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每個屍體的額頭都站着一個不長的紙條,紙條上似乎畫着什麼符號,知道那是剛纔仲師兄出掌時貼在他們額頭上的。
那些屍體一字排開,擋住了他們身後的仲師兄。只聽得仲師兄嗷的一聲怪叫,一個屍體從排屍體中衝出來,照着懸崖這邊撲過來,到了石壁上並沒有停住身體,兩掌橫着擺向前面,蓬的一聲打在石壁上,碎石紛飛,煙塵飛舞,接着聽到碎石從石壁上滾下時的嘩嘩聲。
這些屍體都是些本地的普通百姓,沒想到被這個仲師兄用陣勢召喚起來後,竟然變得如此的犀利。想來其他的屍體也跟這個屍體一樣,已經有了魔法在身,不能再把他們看成普通的屍體了。
接着剩下的那八個屍體一個接一個地飛到石壁上試了試手腳,就連那兩個骷髏骨架,看上去一碰就碎的樣子,也是樣的犀利驍勇。
一個一個試過之後,接下來仲師兄開始指揮那些屍體擺出各種陣勢,活前五後四,或左三右六,或交叉在一起,火完全分開,那些動作僵硬的死屍竟然也能靈活地做出各種各樣的陣勢變化,有時候甚至是兩個屍體自己抱在一起,來回搖擺旋轉。
王重陽見這些剛剛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死屍,絲毫沒有訓練配合,再這麼短的時間之內,竟然能將這些陣勢演練得有模有樣,心中也不免暗暗佩服仲師兄的本領。看來這個什麼九屍拘魂小陣還真是有點看頭,王重陽本來打算在對方陣勢沒有完全擺好的時候,給對手來一個突然襲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現在看了對方陣勢的演練,他改變了想法,他要讓對方將陣勢演練成熟之後,在光明正大地上前挑戰。
在向四下嗚嗚嗷嗷的指揮聲中,九個死屍將拘魂小陣演練了一遍,然後重新站成一排,崖壁上懸棺洞中的小旗發出一道道灰線射到他們的身上,好像是在給他們提供能量,然後仲師兄發出命令,他們重新啓動,將剛纔練過的各種陣勢又重新演練了一番,第二遍比起第一遍來明顯要好許多,動作乾淨利落,十分流暢,分明就是九個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
直到練完第三遍,仲師兄才覺得滿意,停止了訓練,他轉到九個屍體的前面,對着他們在說着什麼,聽起來說的不是普通話,而像是在念咒語,唸完了以後,他的手向着那個紅衣女子一指,紅衣女子嗷的一聲尖叫,身體化成一道紅影,風馳電掣一般朝着王重陽藏身的洞穴飛撲過來,身形快得驚人。
王重陽心道不好,站起身來準備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