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茗面色蒼白，扶着周子佩的手在微微顫抖，穩婆和兩個醫女怎麼死的，這不要緊，寧安侯府行事一向周全。幽冥司即便再有懷疑，也查不出證據來。只有……她偷偷擡眼去看軒轅無色放在案上的供詞，心底冰涼一片——唯獨沒有想到，那個孩子竟然沒死！還被幽冥司找到了……
她心知此次是挺不過去了，正暗暗思量該如何保住周子佩和四皇子。
不料，軒轅無色和白幽從頭到尾都沒將她一個奴婢放在心上。白幽面不改色地說完這一番話，笑吟吟地看向周子佩：“夫人可有話說？”
周子佩面如土色，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尖尖的指甲嵌進了皮肉，也不覺得痛。
福茗擔憂不已，只怕她家小姐從小嬌生慣養，受不得此等逼迫，萬一漏出點口風，竟是自毀長城。
白幽等了一會兒，見周子佩雖然一副快要暈過去的表情，但一直咬牙不言，心中冷笑，擡眼看向軒轅無色。眼見軒轅無色微微頷首，白幽心裡有了底，隨即拱手道：“陛下，臣有事啓奏。”
軒轅無色道：“講。”
“幽冥司已秘密羈押寧安侯夫人，請陛下准許對其訊問。”
寧安侯夫人是二品誥命夫人，品級猶在幽冥司之上，因此對其訊問要獲得軒轅無色的准許。
軒轅無色沉聲道：“准奏。”
話音剛落，只聽“咚”的一聲，周子佩已跪倒在地，重重磕頭：“求陛下饒恕我母！臣妾認罪！臣妾認罪！”
福茗面色慘白，幾欲暈倒，失聲道：“小姐！”
周子佩一直以來緊緊繃着的弦猛地斷了，此時縱然涕淚交加，額頭紅腫，竟感覺到了一絲說不出的輕鬆。
她跪伏於地，斷斷續續道：“臣妾一時鬼迷心竅……因擔心生下不祥之雙生子來，這才……臣妾犯下萬死難贖之罪過，不敢求陛下原諒，只盼陛下處置了臣妾後，莫要牽扯到恪兒身上……”
璃雪本一直冷眼旁觀，看到此處，忽然嘆息一聲，別過臉去，不忍再看。
從未央宮出來，璃雪主僕三人一路無語。
璃雪吩咐了儀仗在後面遠遠地跟着，自己扶了玉清玉淳的手慢慢地走着。
走了一會兒，忽聽玉清嘆道：“本以爲只是皇子帝姬之間起了矛盾，沒想到竟牽出這等事來……”
玉淳亦嘆：“宜華夫人當日扼死嬰兒時，怎麼下得去手？那畢竟是她十月懷胎的親骨肉啊！”
璃雪幽幽道：“宜華夫人所求不小，又有福茗和寧安侯夫人在旁攛掇，也就狠得下心了。只是可憐了三個無辜稚子……”
玉清玉淳都是一驚，玉清急問道：“小姐，您說，陛下會如何處置此事？”
“宜華夫人，寧安侯夫人，福茗都活不成了，漪蘭殿中伺候的宮人離得近的，估計是一樣的下場，離得遠的也該被貶至掖幽庭……這是宮闈醜聞，陛下不會張揚，但是純嘉帝姬是鐵定活不了的。至於那個流落在外的皇子，陛下決不會將他認回來，至多令人好生教養在百姓之家。而四皇子，只怕至此便遭陛下厭棄，又有這樣的母家，再也不可能有問鼎皇位的機會了……”
翌日便傳來消息，帝以大不敬之名問罪宜華夫人周氏並其母寧安侯夫人王氏，賜周氏白綾三尺，王氏鴆酒一壺。周氏陪嫁女官福茗杖斃，漪蘭殿諸宮人親近者杖殺，其餘人等貶至浣衣局。
聖旨傳下來的時候，璃雪正陪着阿梓、聿明兩個孩子玩七巧板。接了旨意，雖然周子佩曾三番兩次算計於她，但聽聞她已落得如此下場，璃雪心中卻沒有多少快意，反而低低一嘆。
阿梓和聿明都被這道充滿殺氣的聖旨嚇了一跳，心中頗有些畏懼。阿梓低低道：“父皇好……”她頓了一下，卻沒有再說下去。
璃雪嘆一口氣，將兩個孩子摟在懷中，柔聲撫慰：“阿梓和阿明是不是覺得父皇有些令人害怕？”
阿梓輕輕地“嗯”了一聲，聿明遲疑了一下，也跟着點了點頭。
璃雪柔聲道：“你們的父皇不僅是父，更是皇。作爲一個帝王，執掌乾坤，生殺予奪，大權在握。而你們也不僅僅是兒，也是臣，對父皇除了有尊敬、孺慕，也有敬畏。”她頓了一下，看着兩個孩子笑道，“不
過，你們大可不必害怕你們父皇。你們的父皇是個明君，雖然握着至高無上的權力，卻不會胡亂行使。”
聿明年紀小，聽得懵懵懂懂，阿梓倒是聽明白了一些，問璃雪道：“母妃，你是說，華母妃和寧安侯夫人是罪有應得？”
璃雪笑容一淡，輕聲道：“確實是的。”
阿梓“哦”了一聲，又想起一事：“那四皇兄和純嘉姐姐呢？”
璃雪心知純嘉一定活不了，但阿梓還太小，她不想讓女兒這麼小就接觸到宮闈醜聞，因此只摟緊了阿梓笑道：“作孽的是宜華夫人和寧安侯夫人，四皇子和純嘉帝姬都是無辜，你父皇怎麼會遷怒他們呢？”
璃雪這一番話倒是驅散了兩個孩子心中不少的陰霾。
晚上軒轅無色來昭陽殿，阿梓和聿明仍是高高興興地迎了上去，父子三人親親熱熱地說了好一番話，眼見得阿梓和聿明哈欠連天了，璃雪才含笑催他們下去安置。
軒轅無色與璃雪相攜進了寢殿，待宮人盡都退下，只剩二人相對時，軒轅無色纔有些詫異對璃雪道：“朕還以爲今兒一早下的旨意會把兩個小的嚇壞了。”
聞言，璃雪橫他一眼，卻有萬種的風情綻現：“陛下還說呢！阿梓和阿明怎麼沒有被嚇到？可是臣妾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安撫下來的。”
軒轅無色一笑，拉着璃雪的柔荑：“珞兒真乃賢內助也。”
璃雪嘆一口氣，正色道：“今兒阿梓問到了四皇子和純嘉，臣妾斗膽問陛下一句，陛下準備怎麼處置這兩個孩子？”
“你也知道純嘉並非朕的血脈。”軒轅無色沉聲道，卻避而不答“至於聿恪交給誰撫養，朕還沒有想好。珞兒可有諫言？”
璃雪唏噓道：“從御花園事件看來，聿恪確實被周氏嬌慣壞了。陛下該當爲他擇一知書明理的養母纔好。”
“唔……”軒轅無色沉吟片刻，“珞兒以爲陳惠妃如何？”
璃雪讚道：“甚好。惠妃姐姐出身名門，敦肅有禮。明睿帝姬雖然生得孱弱，卻被惠妃姐姐教養得極好。臣妾以爲惠妃姐姐一定會好生教養四皇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