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闆以人身成神,你我地位相當,如果你不願意,所有的我都無法收回。”峒簫專注地看着張瀟晗道。
張瀟晗笑笑,舉着酒杯晃晃,她知道峒簫懂得這個東西的含意,果然峒簫也舉杯示意了下,張瀟晗抿了一口後道:“我這個人缺點很多,優點很少,大約唯一的優點就是守信了。”
峒簫頓了下才道:“張老闆謙虛了。”
張瀟晗笑笑,峒簫接着道:“張老闆對上仙域瞭解多少?”
張瀟晗搖頭道:“幾乎是空白。”
峒簫點頭:“上仙域沒有真正的神,所有的修士都是上古神的後代,被壓制了神格,張老闆你算是上仙域第一位神,之後,神格的壓制該消失了。”
張瀟晗道:“每個修士身上都有神格?”
峒簫搖頭道:“神格也是一種修煉資源,也分品質,高品質的神格能夠壓制低品質的神格。”
張瀟晗若有所思了一會,慢慢點點頭:“如此……”她沉吟着。
“上仙域的平靜很快就會被打破了,對神格的爭奪將是修士之間的惡戰,先得到神格的家族,尤其是高品質神格,可以率先成神,吞併其它家族,甚至是與其他獲得神格的家族瓜分上仙域,恢復上古時代的神統治五界的方式。”峒簫接着道。
張瀟晗微微凝神:“千杳和凌霄應該也回到這裡了吧,
他們都是本體出現,就和我現在一樣不需要神格了吧。”
“是的,按照你說的,他們該到來一段時間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正在找尋神格。”峒簫道。
“這樣就可以以神格爲交易,控制住想要成神的家族?”張瀟晗道。
“呵呵,”峒簫笑了笑,看着一旁一言不發的梓冰道:“梓冰道友有何看法?”
梓冰面無表情:“三十萬年前千杳和凌夙做什麼了,現在他們還會做什麼。”
梓冰和峒簫對視了一眼,表情是一樣的平靜,眼神裡是一樣的波瀾不驚,可張瀟晗分明覺察到他們之間的默契,上古時期發生的事情對他們好像是禁制般,不論是梓冰還是峒簫都絕口不談。
感覺到張瀟晗的注視,梓冰垂下眼皮,峒簫望着張瀟晗道:“五界的格局已經在改變了,改變成什麼樣子,還要憑藉各人的本事,上古的事情我已經想要全都放下了。”
張瀟晗凝視峒簫,他的表情淡然,彷彿真的將一切放下了。
真的能放下嗎?三天三夜的天火焚燒,拆骨抽筋扒皮加數十萬年的囚禁,就算這些能夠放下,魔界的滅亡呢?他能放下自己子民被屠戮的仇恨?
心裡疑問,張瀟晗卻沒有問出來也沒有表示出來,這是峒簫自己的決定,她只是來歸還他一身的筋骨,萬年時間,足以將她鍛鍊成不去幹涉他人想法做法的人,之後,她就與峒簫再無瓜葛。
修士本來沒有白天黑夜的說法,若是按照張瀟晗的打算,峒簫不是儘快取回自己的身體,就是要找尋神格,可一頓耗時頗久的晚餐後,峒簫又興致勃勃地給張瀟晗介紹上仙域的概況,大約有多少個家族,他頂着的左天翔左家又是怎麼樣的豪門,像他這樣的家族大約有多少,又說起張瀟晗的府邸,他已經選好了地方,是一座半島,那塊地方他已經買下來了。
接着又拿出地圖,上邊是上仙域的地貌,海洋、河流、山林、居住區域,將給張瀟晗準備的府邸的所在指出,又勾畫了兩個地方道:“以張老闆的身份一處府邸是不夠的,還應該有兩處,等張老闆熟悉了上仙域,我們再挑。”
張瀟晗無語,她加上梓冰才兩個人,已經有一個半島了,還要再有兩處居住所在,還真將她當做神了。
“梓冰道友也要有自己的府邸,你看看喜歡哪一處?”峒簫含笑望着梓冰。
“我是張老闆的僕從,自然要和主人住在一起了。”梓冰拒絕了峒簫的提議。
從梓冰舉止和峒簫對他天族身份的瞭解上,峒簫猜出了梓冰的選擇,聞言也不多說,還是張瀟晗舊話重提:“將不死之意歸還你們之後,我只想要找一個清靜的地方閉關。”
峒簫挑挑眉毛,“無論如何,你都是神――我領你到客房,明天我要有一個宴會參加,張老闆肯賞臉一起去參加嗎?”
張瀟晗嘆息了一聲,“峒簫,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可現在我的感覺是我是這個世界的人,你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一個我完全不熟悉的世界的人。”
“那,我帶着你一起熟悉好嗎?看看上仙域的修士是如何的紙醉金迷。”峒簫道。
面對峒簫的溫情詢問,張瀟晗第一次說不出拒絕的話,她也是需要有人領着她瞭解上仙域,她還多多少少欠下峒簫的人情,身體內祭煉融合了他的不死之意,還有他的筋骨,因此道一聲謝就答應了。
峒簫先領着她去了客房,沒有進去,就站在門口,然後安排了一個女侍,張瀟晗只要對着傳音符說句,就會候在門口等候吩咐,然後領着梓冰去他的客房。
客房的木製大門是張瀟晗不熟悉的材質製作的,乳白色的大門上雕刻着花朵構築的陣法,確保住宿人的安全和不受打擾,進門之後先就是一個會客廳,哪怕是見過峒簫的會客廳了,張瀟晗還是很吃驚。
且不說會客廳的寬敞,也不說半個環形的落地大窗對着的花園的驚喜、牆壁上裝飾的掛毯精美、棚頂修士獵殺妖獸的壁畫栩栩如生,也不會說地毯的柔軟、顏色搭配得賞心悅目,單是落地窗前小圓桌上的茶具、環繞着圓桌上的靠椅,就足夠精緻,雕刻着繁複的裝飾花紋,看得出主人很爲此費心,會客室正中還有一個稍大的桌子,上面是一套白色雕花瓷器――一打眼張瀟晗以爲好像回到了前世的電視裡,
忽然記得這彷彿就是她在前世某個電視裡看到的場景。
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記得這麼全的,峒簫竟然將她記憶深處的東西全都窺視了,在當初的那個陰河之下,也是,那時候的峒簫雖然只是一滴包裹着元神的精血,卻在數十萬年的時間裡修煉神識,她那時不過是一個普通修士。
難怪峒簫居住在她頭上的髮簪裡,少有說什麼,只要開口,都是她不會反駁的,他是那麼瞭解她,比她都瞭解自己。
說不出是什麼心情,至少沒有討厭,張瀟晗走到落地窗前,悠閒地坐下,心念微動,就看到瓷器茶壺內碧綠的茶水,她伸手爲自己倒了一杯,恍惚不是生活在真實的世界裡。
如果就過這樣的生活,遠離紛爭,紙醉金迷,也是不錯的。
這個念頭一出現在腦海裡,張瀟晗就警覺起來,她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呢,她怎麼敢有這樣的想法呢?她毫不懷疑如果她將不死之意還給峒簫之後,只要她要求,峒簫一定能將她當做溫室裡的花朵養起來的,但她能嗎?她還是剛剛穿越過來只想在仙農洞府裡避世的張瀟晗嗎?
哪怕她厭倦了紛爭,可靈魂被抓到這個世界裡,被天意一路窺視到至今,天意會放任她如此安和一生嗎?
雖然心內警醒,張瀟晗還是悠然地坐在窗前,一邊欣賞花園的美景,一邊慢慢續了一杯靈茶,足足一刻鐘之後,才離開大會客室。
會客室的外邊有一個小走廊,其中一個進門是起居室――這個房間也是張瀟晗猜出來的,畢竟是習慣洞府的修士,對起居室的用途不是很習慣,起居室的裡面就是臥室了,落地窗、掛毯、壁畫、擺設樣樣齊全,大牀上的牀上用品刺繡精美,竟然還在牀頭有一個壁燈,張瀟晗好奇地試了一下,只要觸碰,就有柔和的光線透漏出來。
臥室的另外一個門內,是浴室,裡面所有張瀟晗能想象出來的東西全都有,哪怕張瀟晗早就脫離了凡人的生活,早就習慣了給自己施加一個清潔法術,看到這些東西,怎麼能不出現熟悉的感覺,久違的記憶流水般在腦海裡流淌。
無需刻意強調,張瀟晗也知道這裡是峒簫專門爲她準備的,沒有人在她之前住過這個客房,如果這樣的臥室也可以叫做客房的話。
她沒有再看其它的房間,還是坐在落地窗前的小靠椅上,這只是一個客房,在峒簫府邸內的,他爲她準備的半島住處又會是什麼樣子?峒簫爲何要這麼做?
誠然,以他奪舍的這個身體在上仙域的地位,這麼做不是很麻煩,但他們彼此都是修士,至少在這一次相見之前就是普通修士。峒簫當然可以預見到他們的再次相遇,當然知道他能收回她擁有的屬於他的東西,但這麼做,爲的是什麼?
峒簫瞭解她至深,可她竟然只瞭解峒簫的一點點皮毛,這種被人看得透徹而自己完全不瞭解別人的感覺很是奇怪,她該憤怒的,至少也要惱火,可她竟然完全感覺不到這兩種心情。
她就坐在落地窗前,一直坐着,直到天黑下來,點綴着花園的燈光亮起來,遠處的噴泉在燈光的映照下變幻顏色。
另外一處房間內的會客室就簡樸多了,雖然同樣高大寬敞,峒簫和梓冰面對面坐着,在張瀟晗面前的輕鬆氛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梓冰,你是追隨在凰身邊的,如此跟着張老闆,不會是將她當做凰了吧。”峒簫冷然道,語氣裡帶着威脅。
“她就是凰,不是我當做。”梓冰也一反在張瀟晗面前少言少語的常態道。
峒簫嗤笑了聲:“張老闆是凰?梓冰,你想念你的前主人想瘋了?”
“她就是凰,你我都確信,雖然不完整。”梓冰還是冷冷道。
“凰已經隕落了,張老闆就是張老闆,她不想做回凰。”峒簫強調道。
“你不是張老闆,也不是凰,怎麼知道張老闆的心思,凰的心思?凰也不是隕落了,只是在異界歷練,總有一天,凰會結束歷練迴歸的。”梓冰冰冷地看着峒簫,眼神豐富,彷彿看穿了峒簫所有的想法。
“那是你的以爲,你也不是凰,不能替代凰的任何決定。”峒簫這麼說,實際上已經是承認梓冰所言了,只是心有不甘。
“所以,你還是儘快拿走你自己的東西,凰的身軀不容褻瀆。”梓冰冰冷冷地加了一句。
“你錯了,這個身軀也不是凰的,身體內的神魂也不是凰的,她只屬於張瀟晗,屬於她自己。”
梓冰笑了,這個表情在梓冰的臉上很少見:“峒簫,你放棄了仇恨,就以爲別人也能放棄?張老闆與你根本就不是同一類人,凰也不會允許她的分神有任何弱點,凰的神魂碎片就是誕生了自主神識,也還是凰。”
有些話無需說得太明白,說得人知道之自己說得是什麼,聽的人知道聽到的是什麼,就足夠了。
兩個人第一次私下交談不歡而散,誰都知道沒有說服對方,也都知道對方還是會按照自己的打算去做的,峒簫回到自己的臥室之前,在樓下的會客大廳停留了一會,管家果然走過來,說雲逸想要見見他,正等在小客廳內。
在自己的府邸,管家幾乎擁有和峒簫一樣的權力,峒簫也知道管家不會濫用這個權利的,哪怕他確信左天翔的身體內住着的是另外一個靈魂。
“給他安排調養身體的靈餐,送到聚靈洞府內。”峒簫一邊往小客廳走一邊吩咐道。
“是,”管家答應着,“只是二公子也想要到聚靈洞府閉關。”
峒簫腳步停了下,漫不經心道:“那就將靈溪洞府給雲逸好了。”
靈溪洞府是連左天翔的公子小姐都很少能進入的,是左家修煉聖地中僅次於云溪寶地的,峒簫就這麼漫不經心地給了雲逸,沒有一點猶豫,管家恭謹地答應着,忍不住望着峒簫的背影。
若不是對待雲逸的態度,他根本懷疑不到,可一旦懷疑了,便處處都是蛛絲馬跡,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曾刻意隱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