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內僅餘的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藥田內的趙文斌。
圍繞着趙文斌盤旋的法器砰然落在了地上，他的身上密密麻麻地落滿了蜜蜂，還有蜜蜂嗡嗡地盤旋在他的周圍，透過蜜蜂盤旋的間隙，可以看到一張恐怖痛苦到極點的面龐。
“啊——”趙文斌大喊着，蜜蜂不間斷奮不顧身地衝過來，讓他只能將攻擊性的法器當做防禦來使用，根本騰不出手來從儲物袋裡再拿出一件法器來。
可是，攻擊性質的法器畢竟不是防禦的，蜜蜂受到了攻擊，發出了危險的信號，更多的蜜蜂涌來，見縫插針，終於，他的身上被蜜蜂輕輕地蟄了一下。
只是淺淺的一下，甚至沒有什麼疼痛的感覺，只是微微的發癢，可是這淺淺的一下叮咬，竟然讓趙文斌如同被晴天霹靂劈中了一樣。
他的大腦“嗡”了一下，被蟄了！被蜜蜂蟄了！
他比誰都知道蜜蜂叮咬的恐怖，臨行前，他的父親親口對他說過，寧肯沒有收穫，也不許進到藥田裡，哪怕是一步也不許踏入。
可是現在，他被那個該死的飛刀逼入了藥田，又被這些該死的蜜蜂蟄了一下，就一下，淺淺的一下，竟然很快就極癢起來，忍不住就想伸手撓一下。
來不及做什麼反應，跟着就被叮了第二下。
癢，順着蜜蜂蟄過的一個點，向內迅速深入着，從皮膚一點點地深入到肌肉，深入到骨骼，甚至深入到骨髓，癢，明明就是一個小點癢，可是就有一種掏心挖肺般發癢的感覺，身體的最深處都在發癢。
恨不得將心都掏出來，將身體從內到外地翻轉出來。使勁地撓一撓，操縱的法器的動作不由就緩慢了一下。
就那麼一點點的緩慢，一點點，蜜蜂們就蜂擁而上。
大駭之下，他忘記了操縱法器。渾身上下的癢讓他幾乎要失去了理智。靈力一岔，法器竟然不受控制地墜落在地上。
“不！你們這些該死的蜜蜂！”他急忙忙地拍打着儲物袋，想要再取出一件法器。落手處黏糊糊的，跟着就是微癢，他這一拍只是拍死了蜜蜂，竟然沒有拍出來法器。
“啊——”他瘋了似的，惡狠狠地用雙手在身上上下使勁地拍着，每拍一下手上都沾滿了血跡，心裡也就絕望了一分。
張蕭晗目瞪口呆地望着藥田裡的趙文斌，他俊秀的面容扭曲着，大聲地嚎叫咒罵着。雙手胡亂地揮舞着，拍打着，根本不像個修士，彷彿街頭潑皮無賴一般。忽然間，他的腿一軟，一條腿跪在了地上。竟然在地上打起滾來。
張蕭晗不由倒退了一步，蜜蜂的叮蟄原來是這般的恐怖，竟然能讓一個修士忘卻了修仙者的尊嚴。
忽然間，趙文斌站了起來，他艱難地站起來。惡狠狠地望着藥田內的另外兩個人，扭曲的臉上盯着兩隻拇指大的蜜蜂都不去拍打。
“啊——”他大叫着就向着離他最近的一人撲過去。
“啊！”藥田裡的另外兩個人也是恐怖地大叫着，一下子就跳出藥田，眼神裡是掩飾不住的驚恐，青松谷的人甚至顫抖着身子祭出了一件法器。
他們驚恐狼狽地跳出藥田，只盼着離着趙文斌遠遠的，卻忘記了藥田的外面還有着一個能夠收割他們性命的人。
豔紅的飛刀輕易地穿透玄真派修士身上的光幕，劃過毫無防備的二人的身體，二人的眼睛裡還保留着對藥田內趙文斌的恐懼，身體卻軟軟地萎頓在地上。
趙文斌失去了攻擊的目標，任憑着蜜蜂落滿全身，茫然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另外兩個人。
“是誰？是誰？張蕭晗！張蕭晗！！”他絕望的聲音迴盪着。
張蕭晗說不出心裡的感受，對趙文斌他沒有一絲同情，可是，這般痛苦折磨人的死法，讓她的心也跟着難過。
她無聲地嘆口氣，不，她不可以親手殺死趙文斌，哪怕是爲了讓他解脫。
她是知道修仙界的恐怖手段的，也親眼見過搜魂術，親眼看過心魔起誓的後果，對敵人憐憫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救我……救救我……”趙文斌雙手開始撕扯着身上的衣服，白皙的身上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見。
張蕭晗不忍地側過頭去，趙文斌該死，可是，這般的死法，對他對旁觀者都是煎熬。
“是誰？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不是張蕭晗，不是……父親……救救我……”聲音漸漸低起來，忽然趙文斌停止了抓撓，任由蜜蜂落滿了全身，他慢慢地伸出手，向着自己的頭部……使勁一拍。
張蕭晗低垂下視線，這就是修仙界的殘忍，修仙界的殘酷。
地上的人死去了，進入到藥田的人都死去了，蜜蜂圍着地上的屍體盤旋了一會，緩緩地飛離。
張蕭晗呆呆地站了好一會，才緩緩地走過去，一個個火彈術彈出去，將玄真派和青松谷衆人的屍身都化爲了灰燼，卻餘下了散修被霹靂雷火炸損的屍身。
一揮手，靈力驅散了輕灰，只餘一地的法器和儲物袋。
盾牌和長矛張蕭晗收了起來，幾件被火系飛刀斬斷的法器張蕭晗也收了起來，她不想在現場留下任何一點五行柳葉飛刀的痕跡，最後再看看後院，除了玄真派和青松谷衆人消失的離譜外，怎麼看都像是趙文斌與散修二人拼殺後同歸於盡的場面。
“走吧。”張蕭晗情緒低落地對小寶說，轉身慢慢地出了洞府。
“我的藥田，我的靈藥，他壓壞了那麼多。”小寶低聲不滿地嘟囔着。
張蕭晗無語地搖搖頭。
進到仙農洞府才十二天，張蕭晗卻覺得過了好久，自己的心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的堅硬，這樣的殘忍？只因爲那些人見到了自己的火系飛刀，只因爲那些人看到了趙文斌被火系柳葉飛刀追殺，就毫不猶豫地殺掉了他們。
是的，如果時光倒流，這些事情重新發生，自己還會那麼做的，爲了自己的安全，自己還是不會留情的。
原本，自己就預料到了吧，預料到自己會在仙農洞府大開殺戒的吧。
明明知道所作所爲迫不得已，明明知道若不是這樣做自己就有遇到危險的可能，可是張蕭晗還是無法輕易地忘掉這段殘酷的記憶。
趙文斌悽慘絕望的呼叫，了斷他自己的一幕不停地在腦海裡回放，張蕭晗茫然地坐在一棵大樹下，望着蔚藍的天，望着翩翩飛舞的蜜蜂，忘記了摘下臉上的面具。
小寶從張蕭晗的懷裡跳出來，它感覺到張蕭晗的不愉快，感覺到她內心的苦楚，它不明白爲什麼。
在它的世界觀裡，或是說它傳承的記憶裡，殺人或是被殺是很平常的，甚至它隱隱有一種感覺，未來它會很強大，只要它願意，可以伏屍百萬。
殺個人而已，況且是該殺的人，只不過，那個人太脆弱了，蜜蜂的叮咬而已。
“爲什麼不痛快？”小寶蹲坐在地上，望着面前看不到的身影。
張蕭晗凝視着小寶，這個單純的靈獸眼眸裡還是一片單純：“你看到了，這就是修仙界，人類就是這樣在互相殘殺的。”
“我不管，只要你好好的。”小寶的聲音真誠。
張蕭晗心裡有些溫暖，她不知道該怎樣和小寶解釋她心中的難過。
“其實，蜜蜂叮咬也不是那麼可怕的。”小寶悶了一會忽然說。
“嗯？”張蕭晗詫異了一聲，沒有反應過來小寶的意思。
“若是喝一口蜜蜂釀製的蜂蜜，蜜蜂就不會蟄人了，被蜜蜂蟄了的地方也不癢了。”小寶嘟囔了一句。
“啊。”張蕭晗輕輕地啊了一聲，蜜蜂釀製的蜂蜜都是取自靈藥，若是解了蜂毒也是很有可能的。只是，進來的人唯恐受到蜜蜂的襲擊，誰敢去蜂巢盜取蜂蜜呢？
即便是那些先前進來過的前輩們，也不知道吧？
忽然，就想到了宋辰砂，想到了他陽光般的笑臉，想到了他教會自己的斂息術，她慢慢地搖搖頭，算了，事情已經做下了，而且，若是重來一遍，自己還會這麼做的，沒有什麼可以懊惱的。
想是想通了，可是趙文斌死亡的慘狀，以及親手殺掉了十個人，終究還是無法讓人忘懷的。
甩甩頭，張蕭晗摘下面具，望着明媚的陽光，微微眯眯眼睛，終是嘆了一口氣：“小寶，你說，除了你，誰還敢到蜂巢裡取蜂蜜呢？”
小寶眨眨眼睛：“你啊？”
張蕭晗望着小寶，一大一小兩雙眼睛對視着，張蕭晗終於撲哧一聲笑了。
張蕭晗和小寶繼續着採蜜，很快，玉葫蘆就被裝滿了，連着帶進來的小玉瓶裡也都裝滿了蜂王漿，只是可惜，張蕭晗守着這樣靈力充沛的好東西卻只能看着聞着，不敢吃上一口。
和趙文斌一戰，她服下了兩滴多的靈汁，修爲不小心又增高了些，她現在的修爲已經到了練氣九層的中期，既然能夠平安，她暫時不想再提高修爲了。
平靜的日子持續了不到兩天，蜜蜂再次帶來了消息，又有人進到山谷裡了。
感謝無憂姑娘、花羽容的粉紅，謝謝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