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第十四師團部隊長土肥原在他的辦公室裡徘徊着,在等候着一個人的到來。日光燈把全屋照得雪亮,對門的牆上掛着兩面日本的國旗,國旗中間懸掛上土肥原的親書橫幅,上書四個大字:武運長久。字寫得蒼勁挺拔,力透紙背,字如其人,這和土肥原的剛毅灑脫的性格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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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兵進來報告說:“報告長官,川島秀子求見。”
土肥原急不可奈地揮着手:“去,讓她馬上進來。”
金玉枝一身戎裝邁着軍人的步伐走進土肥原的辦公室,這和太行山中的金霞判若兩人,只有一顧一盼才能分辯出真諦來。川島瀟灑地行個軍禮說:“報告部隊長,川島回來覆命。”
土肥原陰沉的臉上露出笑意,站起來熱情地說:“川島小姐一路辛苦,請坐下說話。”
川島秀子並沒有坐下,土肥原也不在意,催問着:“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川島秀子走近地圖,拉開上面的布簾,用一根教鞭指着說:“部隊長請看,這個村子叫陳家溝,是新五軍的司令部所在地,有一個營的兵力駐守。往北三四里處便是小張莊,是孫殿英住的地方,駐守着一個警衛排。我們最好用奇襲的辦法,抓住這個土匪頭子。這樣新五軍便成無王的蜂,必然大亂!”
土肥原雙掌一合說:“擒賊擒王,我怕他新五軍不投降?好,就照你的辦法辦,這一次川島小姐又要爲天皇立下赫赫戰功羅。”
川島小姐微笑着,那眼神,那風姿勾得土肥原七魂出竅,土肥原拉着川島秀子,急匆匆進入內室,不一會便傳出了陣陣的呻吟……
那一天落了一陣細雨,雨停了天陰得更重,烏雲低垂着,大地霧茫茫的,可見度很低,10多米開外什麼也看不見。上午軍政部來了公文,軍隊中撤銷旅一級建制,新五軍的原班人馬編爲四個師,一個獨立團。第七師師長劉月亭兼副軍長,第八師師長楊明卿,第九師師長劉長猷,第十師師長劉廷傑,獨立團團長魏月恭。司令部的會議一結束,莫雲漢吵吵着要副軍長劉月亭請客,並要軍長孫殿英作陪。在小張莊莫雲漢的住處弄了幾個菜三個人便八八六六喝起來。劉月亭、莫雲漢在新五軍中酒量大得驚人,當三個人喝下兩瓶酒的時候,孫殿英感到熱燥難受,脫了軍裝又喝了兩圈。這時候張副官走進來,在軍長耳旁悄聲說了幾句,老孫便跟着張副官離去。
孫殿英和三姨太住的這家房東是個孤老太太,50多歲,丈夫和兒子都是在“五一”掃蕩中被日本飛機的炸彈炸死的。老太太孃家姓王婆家姓張,村裡年長的叫她張王氏,年輕人叫他張大娘。張大娘仇恨日本鬼子,恨得兩眼出血,孫殿英能到她家住,老太太自然高興得不得了,指望着這個軍長領着兵馬好好和日本人打一仗,爲老百姓出出這口惡氣。三姨太是精明人,和張大娘相處得親親密密,像母女一般。
孫殿英走進三姨太住房,見三姨太拿着一身土布便衣在發愣症。她見老孫走進來,一再逼丈夫換上老百姓的便服。
孫殿英不解地問:“你這是弄啥哩?”
三姨太面色不改地說:“甭問幹什麼,叫你換上你就換上。”沒辦法老孫只好換上便裝,孫殿英本來就是土裡土氣的,一換上便裝成了十足的老農民。換罷衣服,三姨太拉住老孫就走。老孫問:“這是往哪兒去呀?”
三姨太生氣地說:“叫你不要問,你就甭問,跟着我來吧!”
二人來到張大娘的住室,見張大娘正在剝玉米。孫殿英也是窮苦出身,也坐下剝玉米和大娘拉家常。
三姨太打斷孫殿英的話說:“這幾天我一直心跳,心神不寧的,怕是要出啥事哩!”
孫殿英滿不在乎地說:“有我新五軍在這裡還能出啥事,真是女人見識。”
張大娘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軍長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老婆子可是擔待不起,還是按玉娟的想法,小心沒大錯。”
三姨太點點頭說:“還是大娘知道我的心。真要有什麼情況,對外人說我就是你的兒媳婦,殿英就是你的親兒子。”
聽了這話,張大娘笑得前仰後合:“軍長五十三歲、我五十五歲,說他是俺老伴還差不多,說他是俺兒子能哄住誰?”
三姨太想想張大娘的話也有道理,就答應了,轉臉又問:“人家要問起你兒子咋辦?”
張大娘剝着玉米說:“這還不好辦,問到我兒子我就哭,向日本人要兒子……”
三姨太連聲誇讚着:“好,還是大娘的辦法多呀!”
無巧不成書。他們的話剛落音就從外面來了十多個人,端長槍、短槍的都有。表面看是國民黨新五軍的打扮,仔細一看卻是日本人,後面跟着一個翻譯官。這羣人一進門便用手槍逼住屋內的三個人。
翻譯官用手槍點着張大娘的頭說:“老實點,叫什麼名字?”
張大娘驚慌着:“張王氏。”
翻譯官厲聲喝着:“我問你的名字。”
張大娘說:“沒有名字,就叫張王氏。”
“家裡幾口人吶?”
“你們都看見了,活着的就這三口,老伴,兒媳婦。”
“你兒子呢?”
張大娘聽見問到兒子,放聲大哭:“我那苦命兒呀,老日飛機扔炸彈偏偏就炸死了你呀……”
孫殿英也老淚縱橫地哭着。
一個日本隊長拿出一張照片看了看孫殿英,抓住老孫的衣領口把老孫提起吼着:“你的名字的有?”
孫殿英戰戰兢兢地說:“俺叫張栓。”
曹長眨着眼睛說:“張栓的不是,孫殿英的有。”
張大娘掙扎過來說:“你說他是孫軍長,軍長能穿這麼破的衣服?”
三姨太爲了轉移他們的視線,一扭身跑到院子裡。
幾個日本士兵嚷着:“花姑娘地跑了,我們塞咕塞咕的有。”喚叫着也向外面跑去。
那個日軍曹長卻死死揪住孫殿英不放,嘴裡不停地說:“孫殿英地幹活,開路開路的!”
張大娘見狀,抱住孫殿英的後腰哭喊着:“孩他爹,你可不能走哇!”
日軍曹長見拉不走孫殿英,舉手一槍打在張大娘的前胸,大娘掙扎了一陣子終於倒在地上,鮮血如注,淋淋流了一片。孫殿英推開日本人,撲在大娘身旁傷心地哭着,“孩他娘……”
正在緊急關頭,一個漢奸進門說:“已經抓住了孫殿英,快撤!”十多個人爭搶着跑出了院子。
與此同時,在莫雲漢的住處,劉月亭和莫雲漢喝得酩酊大醉,東倒西歪在相互嘲笑着。
日本兵進入室內,毫不費力把二人捆起來。翻譯官看了照片笑着說:“這個是劉月亭,這個是孫殿英。”他拾起孫殿英脫在牀上的中將軍服抖抖對日本小隊長說:“松田太君,除了孫殿英誰還有這種服裝,走吧,錯不了。”
松田小隊長吹着哨子集合部隊,帶着劉月亭和莫雲漢一路小跑離開小張莊。
敵人走後,孫殿英回到住室,他搖搖電話,線已經被剪斷了。出門尋找警衛,一個人也找不到。
張玉娟進門說:“敵人搶走了副軍長和老莫……”
腳步響外,張副官帶着獨立團趕到。孫殿英對魏月恭下達命令:“日本人搶走了副軍長和莫雲漢,火速追趕,救不回副軍長不要回來見我。”
獨立團分兵三路,整整找了一個下午,也沒見到劉月亭的影了。
日本人搶走劉月亭、莫雲漢的事使孫殿英大失面子,他知道日本人是衝着他孫殿英來的,若不是三姨太想得周全,自己早已成爲日本的階下囚了。他想到金霞的事,莫非正像碧羅春說的那樣,這個人是個日本特務?他派張副官去察詢此事,果然不假,那個村的人並不知金霞這個人,只知道有個外地女人在這裡住過幾天,想到此他嚇出一身冷汗。
孫殿英邁步進入張大娘的住室,見大娘平躺在牀上,臉上失去了血色,白得像一張紙。
見軍長進門,她斷斷續續地說着,每吐一個字就好像用很大的力氣:“孫軍長,日本人欺壓俺老百姓這口氣能忍,欺壓你孫軍長我們心裡憋氣。你那些兵手裡拿的都是燒火棍,不會放幾槍給日本人瞧瞧!”
孫殿英陪着笑臉:“大娘你放心,咱們一定要出這口氣,給小日本點顏色瞧瞧。”
大娘笑了,笑得少氣無力:“對,咱不蒸饃蒸(爭)口氣,叫日本人看看,中國人也不是孬種!”說着說着大娘脖子一歪,竟然過去啦,雙眼瞪得很大很大。
孫殿英叫着大娘嚎啕大哭:“大娘你是爲我死的呀,我一定爲你報仇!”
孫殿英哭着說着,大娘的眼睛合上了。三姨太走過來說:“殿英你要記住剛纔說的,要不然大娘在天之靈也會不安生的!”
孫殿英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出口,用力在腿上打了一拳,跪在大娘的跟前,放聲大哭起來。
這時候新五軍的師團長都到了,孫殿英泣不成聲地說:“張大娘爲掩護我被日本人打死啦,我們要爲張大娘報仇!前幾天四十軍在小莊山打了個大勝仗,殲敵700多人。我們新五軍也不是孬種,也不能白吃乾飯,我們要尋個機會,也打個大勝仗,爲大娘報仇。回去後各師團儘快整訓部隊,往後哪個部隊在戰場上裝軟蛋,我就軍法從事!”
第二天新五軍將士安葬張大娘,孫殿英親自起靈,一陣陣排槍之後將士們高喊着:“爲張大娘報仇!”這氣壯山河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事後孫殿英通過路傳遠關係,尋找到一個戰機。林縣北面有個小山口,進去山口是一片平原,山口內有七八個較大的村莊。有個日軍的聯隊常常從這個山口來到平原掃蕩。孫殿英和參謀長帶着劉廷傑的第十師和獨立團進駐小山口以內的楊樹莊。
吃過晚飯,孫殿英和趙子平在田間小路漫步,孫軍長挑着牙縫說:“子平,你說這一仗咋打?”
趙子平思考了一會兒說:“這一帶的地形我都看過啦,很適宜打伏擊戰。攻其不備,戰而勝之爲上策。”
孫殿英急了,憤憤對趙子平說:“你只說咋打,別給我賣弄斯文好不好,斯斯文文我這個大老粗聽不懂。”
趙子平笑笑,臉色有些發紅。他解釋着:“依我的想法,把敵人放進山口,我帶着獨立團悄悄斷敵退路,你帶着第十師的弟兄們,咱們兩面夾擊。一個聯隊1000多人,我們一個師外加一個獨立團咱們包他的餃子。”
孫殿英笑了:“這叫關住門打狗,好,就這樣打!”
1942年農曆8月17日是個陰雨的天氣,上午天陰沉沉的,沒有一絲風,雖說過了中秋,氣溫還十分熱燥,屋裡熱得進不去人。爬在陣地上的戰士一個個熱得滿頭大汗。孫殿英離開指揮部,也扛一支漢陽造步槍來到陣地,爬在工事上悄悄地等待敵人。士兵們見軍長親自參戰,一個個士氣大振。
這個小平原有個馬鞍形的坡度,新五軍的弟兄們伏在馬鞍的上端,待敵人進入凹地,獨立團的槍聲一響,第十師才能開火。
敵人大搖大擺地進入伏擊圈,前面是騎兵,中間是日本步兵,後面是僞軍。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裡爲他們掘好了墳墓。敵人還沒有完全進入伏擊圈,一聲悶雷自天而降,聽見雷聲獨立團和第十師的弟兄們一齊開火,打得敵人暈頭轉向。日軍素來戰鬥力是極強的,一時的驚慌之後,他們便分兵反擊,小鋼炮、追擊炮在新五軍的陣地炸響,輕重機槍也瘋狂地掃射着。敵人的火力顯然佔了上風。正在這時,瓢潑大雨嘩嘩譁越下越大,敵人在馬鞍的下面。陣地上積水越來越深,日軍又一次亂了隊形,小鋼炮、迫擊炮也失去了作用。新五軍的包圍圈越圍越小,密集的子彈在敵羣中開花,手榴彈在鬼子中間炸響。日軍養之有素,幾次突圍幾乎衝破新五軍的防線。孫殿英大聲吼着:“誰敢叫敵人衝過去,我立即槍斃他小舅子!”
軍長的督戰,鼓舞了士兵的鬥志,新五軍幾次反衝鋒又把敵人壓入那片凹地。也就在孫殿英大喊大叫之時,日本松田小隊長認出了孫殿英,他命令機槍手說:“那個麻臉的,孫殿英的有,快快地打!”
張副官手疾眼快,看穿了敵人的陰謀,用最快的速度把軍長撲倒在地。敵人的機槍射來,在孫軍長身後的樹上留下七八個彈洞。孫殿英見狀十分惱怒,叫士兵們拼命向凹地扔手溜彈。敵人陣地上屍骨狼藉,鮮血把雨水都染紅了。
新五軍居高臨下,激戰兩個多小時,全殲敵僞800餘人,繳獲了大量的武器,這就是震驚中外的林北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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