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因蒂斯很多教堂一樣,蒂扎莫的這座有着金色的圓頂,就如同太陽在地上的倒影。
盧米安剛通過大門,就被牆壁、拱券、穹頂上鑲嵌的金箔、灑着金粉的壁畫和以金色爲主的雕像晃得差點花了眼睛,而聖壇後方那一塊塊玻璃處照入的陽光讓他本能擡手,想要按低頭頂的金黃色草帽。
此時正值午休,不少衣着單薄簡樸的蒂扎莫鎮鎮民坐在不同位置,低頭禱告着。
他們對這座教堂光輝燦爛、奢侈豪華的模樣一點也不介意。
這不僅是因爲他們都從小信仰“永恆烈陽”,還在於曾經的拜朗帝國金礦衆多,民衆們都廣泛喜歡黃金,這個愛好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盧米安同樣喜歡黃金,但並不想承受這麼熾烈的陽光照射。
他身旁的加繆則竭力解釋道:“我不是在監視你,也不是說你走到哪裡,我就會跟到哪裡,預防意外。”
“我是在給你提供幫助,你的都坦語還不太熟練,你對蒂扎莫鎮的情況和這裡的人們還缺乏足夠的瞭解,而我可以爲你介紹。”
“你很瞭解嗎?”盧米安趁機側過腦袋,笑着問道。
加繆揉了下自己蓬鬆的褐發,一點也不尷尬地回答道:“如果有不瞭解的,我可以幫你去問麥斯洛他們。”
盧米安並不介意有這麼一個官方非凡者跟在旁邊,真遇到了事情,還能多個打手。
他輕輕頷首道:“你想跟就跟吧。”
一邊說,盧米安一邊頂着熾烈陽光的照射,走向了位於聖壇前方的那一排座椅。
加繆猶豫了幾秒,在教堂最邊緣的角落裡找了個位置坐下。
身爲“大地母神”的信徒,他可以自由出入所有正神的教堂,卻不能有崇拜的行爲。
至於路易.貝里,他只知道對方和“愚者”教會有密切聯繫,但是否信仰“愚者”,還不確定。
盧米安以“苦修士”的忍耐能力控制着臉龐肌肉的抽搐,若無其事地迎着陽光坐下,於正在佈道的那位神甫前方埋低腦袋,做起禱告。
那位神甫是派洛斯港本地人,叫卡利,膚色是標準的深棕,眼窩凹陷,輪廓談不上柔和,黑髮只剩薄薄一層,沒戴屬於神職人員的帽子。
他有四十多歲,表情肅穆,佈道時用的是聽不出口音的因蒂斯語。
假裝禱告的盧米安很不專心,腦海內閃過了許多念頭,這讓他彷彿回到了科爾杜村,那時的他即使參加彌撒,到教堂禱告,也是漫無邊際地想着自己的事情,等到快要結束,才趕緊讚美幾句太陽,許下姐姐身體一直很好、自己不用做多少作業和試卷就能考上大學的願望。
這些都沒有實現。
等到神甫結束了佈道,盧米安擡起腦袋,在陽光下微微眯起眼睛,集中精神觀察起卡利神甫的運勢。
沒什麼特殊。
表面上看,蒂扎莫鎮確實沒什麼異常……被曬傷般的痛苦裡,盧米安本打算收回視線,可心中一動,又使用起“收割者”的“弱點偵察”能力。
他這是想到了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想到了“大地母神”教會的蒙塞拉特神父。
誰說正神教會的神職人員就不會存在問題的?
既然如此,完全可以提前觀察下弱點,之後如果真遇到了神職人員墮落的情況,就能快速解決了。
各種顏色出現在了卡利神甫的體表,出現在了盧米安的眼中。
但這裡面沒有慘白的顏色!
這代表卡利神甫沒有弱點!
不可能,這個神甫就算是非凡者,序列應該也不會太高,怎麼可能沒有弱點?“
太陽”途徑又不以身體堅硬不懼打擊著稱.…..難道是其他途徑的?不,所有途徑應該都有弱點……盧米安驚愕之餘,觀察得愈發仔細。
終於,他發現了淺淺的慘白。
那不在卡利神甫的體表,在他的星靈體深處,若隱若現。
這意味着弱點是靈,害怕針對靈體的攻擊?他是怎麼做到肉體沒有弱點的.....
目前看起來,不針對靈體的情況下,得把他的身體一塊塊拆開才能殺死他......盧米安驚訝愕然的情緒飛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和期待。
不管怎麼樣,有發現反常之處都是好事!
這意味着他距離蒂扎莫鎮的問題距離“西索”口中的“夢節”更進一步了。
“這位兄弟,你在看什麼?”卡利抱着聖典,微笑詢問起擡頭注視自己的盧米安。
盧米安笑着回答道:“看你身上的陽光。
“讚美太陽!”
說着,盧米安站了起來,微張雙臂,轉身離開。
現在還不是探究卡利神甫身上異常情況的時候。
對於盧米安的回答,卡利神甫非常高興。
這一是因爲對方在隱晦地讚美他得到了陽光的沐浴,也就是神靈的眷顧,二是他作爲沒有一絲北大陸血統的本地神職人員,一直渴望得到北大陸紳士小姐們的認可。
出了這座名爲聖西恩的教堂,盧米安毫不客氣地驅使起加繆,在對方的陪同下將整個蒂扎莫鎮轉了兩圈,包括鎮外的軍營、種植園和原始叢林邊緣地帶。
加繆認真地介紹着自己認識的每一個人。
快到傍晚時,盧米安往布里烏旅館走去,隨口問道:“那匹死馬你們怎麼處理的?”
“賣給屠夫了,準備向附近的種植園主買一匹新的。”加繆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盧米安替路德維希感到有點失望,閉上嘴巴,進入了旅館。 “
深夜。
布里烏旅館外面的陰影內,沒戴金黃色草帽的盧米安走了出來,向着“西索”特瓦納科重建的那棟黃褐色房屋漫步走去。
此時已接近凌晨,蒂扎莫鎮變得非常安靜,路上除了能偶爾遇到幾名巡邏的士兵和喝醉的酒客、攙扶他們的同伴,沒有別的人還在外面行走。
緋紅月光照耀下,盧米安從名爲“巨蚺”的酒吧門前經過,聽見裡面還有喧鬧聲傳出。
而幾百米外的原始叢林內,野獸嚎叫聲間或響起。
盧米安一路前行,終於抵達了目的地,然後上行至第三層,找到了中午睡過的那張木牀。
他忙碌了一陣,做好了準備,沒急着躺下,環顧了一圈,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忒爾彌波洛斯,你有發現這裡存在什麼問題嗎?”
忒爾彌波洛斯恢弘層疊的嗓音迴盪在了盧米安的體內:“我是借用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鼻子、你的靈性、你的命運來觀察外界的,只是比你看到的會更多一點。”
意思是能看到什麼發現什麼還是會受到我身體、靈性和位格的限制?等等,這傢伙越來越謎語人了,完全沒正面回答這棟房屋是否有異常,異常在哪裡…...盧米安頓時嗤笑了一聲:“你真是命運領域的天使嗎?我已經序列5了,你都沒法利用我的眼睛和靈性來發現這裡的問題,你之前難道沒有看見,‘怪物’途徑的序列8就可以產生這裡偏冷的感覺了。
“不會吧,宿命途徑的天使還不如命運途徑的序列8?
“怪物”途徑又稱“命運”途徑。
盧米安挑釁起了忒爾彌波洛斯,看能否從這個天使層次的“苦修士”嘴裡撬出點有用的情報。
對此,他沒抱什麼希望,但至少不會損失什麼。
忒爾彌波洛斯恢復了沉默,安靜得像是消失在了盧米安體內一樣。
“真能忍啊,不愧是‘苦修士’天使。”盧米安譏諷了一句後,掏出得自微風舞廳的金殼懷錶,按開確認了下當前時間:晚上11點51分。
收起懷錶,盧米安躺到了房間內的木牀上。
他這次是來試一試於黑夜裡睡在這棟房屋內是否會激發異變,是否能進入特殊夢境,參與“夢節”。
爲此,盧米安提前叮囑過路德維希,告訴他吃第二頓夜宵時,自己要是還沒有回來,就到特瓦納科重建的這棟房屋內強行喊醒自己。
在盧米安許下了明天會有大餐的諾言後,路德維希答應了下來。
噼裡啪啦,攀爬於房屋外牆上的猙獰蜘蛛和房間內的多隻蚊蟲一起燃燒着下墜,焦香四溢。
盧米安依靠冥想的技巧,很快進入了沉眠。
渾渾噩噩間,他慢慢醒了過來,直起身體一看,發現自己依舊在木牀上,在“西索”房屋第三層的主臥室內。
窗外夜色正深,緋紅月光似乎被層雲遮擋,只有少許透下,異常黯淡。
原始叢林內的野獸嚎叫和隱隱約約的酒吧喧鬧聲都已徹底停止,夜晚進入了最安寧的狀態,死一般寂靜。
“沒有變化啊....….”盧米安失望地嘆了口氣。
他正要拿出金殼懷錶,確認下時間,然後在這深沉幽黑的環境裡離開房屋,沿街道返回布里烏旅館,瞳孔突然有所放大,眸光出現了明顯的凝固。
藉着頗爲黯淡的緋紅月光,盧米安剛纔將房間地板上的情況快速掃了一遍:他沒看見蚊蟲的屍體!
他睡着前使用“縱火家”能力燒死的那些蚊子本該以焦黑的狀態落到地上,可現在,它們卻不知去向,地板表面乾淨得像是剛打掃過!
“總不能是有人趁我睡着,進來清理過房間吧?我在周圍可是預埋了好幾個陷阱的,它們不會那麼容易就被繞過.……‘怨魂’?盧米安瞬間緊繃精神,從馬甲下的襯衫口袋內拿出先前收起的金殼懷錶,啪地按開,看了眼時間:晚上11點5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