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嵐國
琴溪縣安樂鎮紅葉村
山風輕拂,陽光灑落在平平仄仄的村道上,滿目金黃,潺潺的小溪也在山谷間靜靜流淌。
傍晚時分,村內炊煙四起,蘇家大爺蘇承山也帶着剛從地裡勞動完的一家人回了家。屋內林氏正在燒着晚飯,飯香縈繞,而卸去一身疲憊的衆人,彷彿此時才感受到飢餓一般,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阿爺、阿奶、阿孃……”
幾個稚嫩的聲音由遠及近,嬉笑着傳來,隨之人也跟着呼啦啦的進了屋。
蘇承山從裡屋出來,看了眼幾個蘿蔔頭,把手上的水擦了擦乾,彎下腰,向着其中唯一的一個女孩子伸出了手,“來,年年,阿爺帶你去那邊坐。”
蘇年年聞言,拉着阿爺的手,邁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到了座位上,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小布包,笑盈盈道,“阿爺,年年和三哥、四哥去後山上挖的芋艿。”說着,蘇年年打開了布包,裡面果然躺着不少芋艿。
蘇承山看着面前的芋艿,又擡頭看了看臉上、身上都沾着少許泥巴的小孫女,滿目慈愛地笑着,隨後又好似想到什麼,瞪了蘇三寶和蘇四寶一眼,“整天就知道帶着妹妹瞎跑。”
蘇年年忙道,“阿爺,不怪他們,是我讓三哥、四哥帶我去後山的。”
阿爺疼她,怕哥哥們帶自己出去玩弄傷了,這點她知道,畢竟她不是真的五歲小娃娃,自己也不是阿爺、阿奶的孫女,而是外孫女,這點在她一出生就知道了。
十多年前阿奶生了一個女兒,也就是自家的親孃,取名蘇晏陽,寓意也是想自己女兒能夠一生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畢竟爺爺和二爺爺蘇家兩家的子女輩也就這麼一個女孩,所以雖是貧苦家庭,卻也是在全家的寵愛中長大的。
據說孃親在一次外出抓藥的時候,邂逅了在回春樓當郎中的爹爹,二人一見鍾情,杏林中人在鳳嵐的地位不低,雖然是鎮上的分鋪,但起碼的養家餬口還是不成問題的,阿爺、阿奶對他們二人的事也樂見其成,爹爹和孃親亦是水到渠成般,很快便成了親,當然也很快就懷上了她。
其實,蘇年年並不是蘇年年,起碼在她的認知裡是這樣的,因爲是胎穿而來的,意識才清醒便被母親生了出來。她的本名叫蘇橙,帶着前世的記憶而來,在特別部隊受訓,修習的是古武功法,主要負責隊內的刺殺和醫療任務。只是這次,自己研究毒素時,不小心碰倒了其他的化學原料,原料污染,繼而導致了爆炸。這場爆炸不小,造成的結果是部隊一棟大樓炸燬,自己也當場死亡。
她記得自己剛醒過來時,只覺得周身昏暗,溼溼的,好似泡在水中一般,意識還不很清醒,當然也是不及細想的,便感受到四周的壓迫,而且這種壓迫感越來越強,嘈雜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隨後不知過了多久,周身的壓力卸了下來,眼前突然一片光明。她還記得當初她意識回籠後,擡起手,發現身體的異樣後,又認命地閉上了眼,再睜開時,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張年輕的面龐,對了,好像還有幾個年紀稍長的老人在爭執什麼。她只得愣愣的看着一切,接收着周邊的信息,好像還蠻有意思的,隨即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全是咿咿呀呀的聲音。
一年的時間很快過去了,蘇橙也能斷斷續續的說話了,她以爲自己可以和爹爹、孃親一直這麼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有一天,爹爹、孃親外出後再也沒回來,傍晚外公、外婆來接走了她。據說,爹爹和孃親在那次外出時遇到了山匪,二人躲避不及,雙雙罹難,當然也是在他們二人臨終前將自己託付給了外公、外婆,自己也由外孫女變成了親孫女,被過繼到了二伯家,名字由原來的葉橙改爲了蘇橙。只是年年是親生母親在世時給自己起的乳名,所以全家還是習慣叫她蘇年年。這些都是在她兩三歲的時候,陸續從家裡人那裡知曉的,當然,這些都是家裡人以爲的。其實她早就知曉,畢竟她可是有着成年人的靈魂。只是爹孃的死因真的是因爲山匪嗎,蘇年年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過繼、換名字等等,好似是在躲避什麼一般,可具體的又實在想不出,或許阿爺、阿奶知道一些……
“年年……”
……
“年年!”
“啊?”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嘿嘿,沒想什麼。”蘇年年尷尬的笑了笑,糟糕,剛纔一不留神,溜號了。蘇年年鼓鼓雙頰,兩世肉肉的小手一戳一戳的,瞪着圓圓的眼睛,一副懊惱的表情,簡直不要太萌。
“好了,快去洗手,要開飯啦!”蘇承山好笑的提醒道。
待蘇年年走了以後,蘇承山對着三寶、四寶又是一頓教訓,蘇三寶噘嘴不服,嘟囔道:“阿爺,是妹妹帶我們去挖的呀。”
明明每次都是妹妹帶頭往山裡鑽,結果挨訓的都是他們。
“嗯?還狡辯?妹妹這麼小,不是你們帶着,她敢往山裡跑嗎?”蘇承山怒瞪道。家裡這麼些年就這一個女娃娃,這些皮猴子還不知道好好保護着。
“您問四弟嘛!”蘇三寶委屈道,說着看向了自家弟弟。
蘇四寶趕忙拿出懷裡抱的芋艿,乖巧道,“阿爺,我也挖了不少芋艿呢。”
真是的,誰不知道家裡小五最受寵,小五對的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也不知道這個傻哥哥跟阿爺頂什麼嘴,這麼多年了,哪次贏過?笨……
蘇年年幫助阿奶,和佟氏一起把飯菜端上桌子,“呦,三寶、四寶,你們咋挖了這麼多芋艿呀!”
“大伯孃,妹妹好厲害呀,看着葉子,就知道哪個下面有芋艿,我們人少,就算今天挖了好久,也還有一大片沒來得弄,我們想明天還去後山接着挖,這次大哥、二哥休沐回來可以好好吃個夠。”
聽着面前兩人的對話,蘇承山這才反應過來。“後山有芋艿?”
“是啊,阿爺!”蘇三寶興奮道,“好多好多,我們都挖不完。”蘇承山聽了後眼睛眯了眯,心下計較一番。
“阿爺,一會咱們蒸點芋艿吃唄!”小吃貨蘇三寶冒着一雙星星眼道。
“吃啥吃,先放着!”蘇承山隨口敷衍道。
“阿爺,年年也想吃。”洗完手回來的蘇年年,看着自家哥哥一臉失落的表情,抓住蘇承山的手撒嬌道。
只見蘇承山一改此前敷衍的表情,滿目寵愛道,“年年想吃,咱們就吃。”說着,拿起桌上的芋艿,就起身向廚房走去。
別人家裡重男輕女,農村那是加一個更字的,畢竟男娃娃也是一個勞動力,女娃娃遲早是要嫁給別人的。不過他們家剛好相反。家裡的女娃娃是用來疼、用來寵的,這是阿爺和阿奶的原話。
沒有重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全家真心的疼愛和守護,與前世的生活截然相反,蘇年年想着剛剛發生的一切,如釋重負般,摸了摸左手的手腕,笑眯眯的低喃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