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文麗當天就把手術給你做了,謝思因見她白着一張臉,扶着牆壁出來,她走了過去。
“很痛麼?”她問。
舒文麗搖了搖頭,順勢抓住她的手,低頭走路。
謝思因將她扶到椅子上休息,舒文麗沒反對,坐下來之後,她長嘆了一口氣,說:“一切都結束了。”她明明這麼說,臉上卻全是疲憊。
謝思因不直接該怎麼接口,只是將她冰涼的手握住。
回去之前,謝思因想了想,還是決定給丁亦宸打個電話,可是當她電話撥過去的時候,接聽的卻是另一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
那人對她說:“丁醫生還在手術室,可能還要半個小時才能出來。”
謝思因想想也就作罷了,答謝之類的,以後有的是機會。她將電話掛斷,轉身的時候卻見舒文麗正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看着她,她心裡咯噔一下,表面上卻裝作很鎮定。
好在舒文麗也沒說什麼,她剛做了個手術,看上去很沒精神。謝思因又過來扶她,“回家吧。”
回去之後天漸漸黑了下來。
謝思因平時偶爾下廚,簡單的小菜難不倒她。舒文麗現在情況特殊,在她上牀休息之後,謝思因火速出門買了只生雞回來,洗乾淨,下鍋,用小火慢慢燉着。
她推門進去看了一眼,發現舒文麗側身躺着,也不知道睡沒睡着,她又輕輕關上門,出來以後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聲音調到最小,之後盯着電視屏幕發呆。
盯着盯着眼睛漸漸疲累,她索性關掉電視,進了廚房,看着嫋嫋升起的霧氣,又是一陣發呆。
想到了什麼,她忙走出來,找到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沒想到這回很快就接通了,可是一時又不知道說什麼。
“阿因?”
直到丁亦宸出聲提醒,她才慌忙說道:“你下班了嗎?”
她覺得自己有些沒話找話。
“剛下。你呢,到家了沒?你朋友現在怎麼樣了?”
“我在家裡,她剛做完手術,現在在休息。”她說這着,眼睛瞄一眼臥室方向。
丁亦宸說:“那就好。”
畢竟這事挺尷尬,丁亦宸只是跟她說了些簡單的注意事項,並沒有打算深入討論關於舒文麗的問題。
謝思因一個勁的說好。
這之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還有事?”
“沒別的,就算覺得一直麻煩你,挺不好意思的,也沒來得及好好謝你。”
如果沒記錯,加上上一次她爸爸暈倒的事情,謝思因都麻煩他兩回了,每次說要請他吃飯,結果到現在還是一次也沒請。
丁亦宸笑道:“我還當是多重要的事,我都跟你說好幾回了,不要跟我這麼客氣。”
謝思因臉上一熱,好在他也看不到。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她最後說,雖然有些不捨。
……
掛了電話,她又是長久的發呆。
她此時腦海中想的卻是醫院裡舒文麗說過的話,她問她當初爲什麼沒有嫁給丁亦宸。
不是沒有想過,謝思因對丁亦宸的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看的出來,她心裡也從來沒有否認過。她從小對他就有了感覺,那時候只覺得這是個好哥哥,會幫她做作業,丁亦宇欺負她的時候會幫她出頭,會爲了維護她跟許青美對着幹,會對她暖暖的笑……
在謝思因印象中,那是個溫暖的男人。
可是那個男人卻偏偏是丁亦宇的哥哥,偏偏他喜歡的人不是她。
感情上謝思因一向不是主動的人,她長這麼大也只對這麼一個男人有過愛戀的感覺,可是當她春心最盪漾最難以自拔的時候,她聽說了他的故事。
他曾經有交往過一個女孩子,後來因爲某些原因兩人分開了。丁亦宸也曾坦白,他對那女孩是有感覺的,但後來那女孩跟白皓——也就是他最好的朋友走在了一起,丁亦宸於是成了路人。
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了,當時謝思因聽他說完,一顆心浮浮沉沉。
最後丁亦宸笑着對她說:“以後大概沒時間跟人再談感情了,醫院裡的事情越來越忙。”
他這句話,成功將謝思因心底燃起的希望撲滅了。
她現在想,如果當初她主動一點,大膽一點,結果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但她很快又否定自己這個天真的想法。她也老大不小了,雖然沒有任何的感情經歷,卻也能感受到丁亦宸對她沒有男女之情,他是真的只把她當妹妹,當朋友看待,所以他失戀後的當晚就找她談心,將他的一切落寞擺在她眼前。
就算沒有丁亦宸,她還是會嫁給丁亦宇,因爲有些事情難以預測,同時逼不得已。
一想到丁亦宇,她沉重的心情更壓抑了許多。
想起他前些天說過的那些話,他對她的那些保證,想要怎麼儘快結束這段虛無的婚姻,想早點擺脫他……
丁亦宸,丁亦宸……
她心裡默唸着這個名字的時候,放在客廳外面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神智被拉了回來,她卻不急不忙,用毛巾擦乾淨了手,才慢吞吞走出來。
手機在茶几上瘋狂震動,像是不滿她的磨蹭。
謝思因彎下腰來拿,卻在看到上面顯示的名字時頓了一下,眉頭皺起來,心想這個時候丁亦宇給她打電話做什麼?
到底還是接了起來,電話放在了耳邊,她提不起精神,淡淡應了一聲。
那頭的人卻像是吃了炸藥一樣,上來就質問她:“你現在在哪?”
謝思因想也不想,說:“在家。”
“和誰一起?”
謝思因又皺了下眉頭,她跟誰在一起關他什麼事?
她就這麼嗆了一句過去,丁亦宇在那邊好長時間沉默。她不耐煩起來,一面擔心會被舒文麗聽到一面又惦記着廚房裡的東西,她說:“沒事我就先掛了。”
“急什麼。”
“……”
她不覺得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該說的不該說的那天在他車上不是已經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嗎?
丁亦宇他緩了緩氣息,又說:“聽說你今天去醫院了?”
謝思因心下詫異,她去醫院的事情他怎麼知道的?難道這人還派人跟蹤她不成?
她長久不回答,他就當她默認了。
知道了答案,他心裡卻不舒服了。
要不是剛剛不小心聽到丁亦宸打電話的內容,他也可能知道她的行蹤。其實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可他好巧不巧聽到他說到什麼“孩子”、“人流”、“手術”,他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丁亦宸這邊剛收了線,他就已經忍不住給她打了電話,像是急需確認些什麼。
“你病了?”他先試探着。
她果然炸毛,沒好氣地說:“你纔有病!”
意料之中的反應,想象她在那頭氣急敗壞的表情,他卻輕鬆不起來,又問:“謝思因,你可別告訴我你懷孕了。”
這回謝思因直接回答他兩個字:“神經!”
他也覺得不可能,他可從來沒碰過她。嘴角的笑還沒放大,他又收斂起笑容,語氣也嚴厲起來,他說:“我以前好像警告過你,不要再打丁亦宸的注意。”
謝思因哪裡料到這人會突然提到丁亦宸,恰巧她今天心裡想着這麼一回事,被他戳中心事,她又是心虛又是心驚,漲紅着一張臉,想也不想直接就罵了過去:“我打誰的注意都與你無關!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管的有些寬了?你誰啊憑什麼這麼管我!”
丁亦宇冷笑:“你問我是誰?你不知道我是誰?謝思因,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在我們還有離婚之前,我還是你老公!”
去他媽.的老公,明正言不順的,他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她不服氣,怒氣上頭,她說:“我可沒忘記前不久是誰還信誓旦旦地說過,只要我能找到一個我愛的男人,那麼他立馬放我走。丁亦宇我今天就這麼跟你說吧,我馬上就找個男人,馬上愛上他,然後馬上把你甩了!”
丁亦宇這回笑的更大聲了,大概是被她這些賭氣的話給逗樂了,他笑了半天,才說:“你儘管去。”
他突然又收斂,陰測測地說:“但是我還是要警告你,你找誰都行,丁亦宸就是不行!”
她再也不想聽他廢話,氣的直接掛掉手機。
她原本就心灰意冷,被他剛纔那通電話一激,她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她利用丁亦宸擺脫他……
這是最直接也是最狠的一個辦法,這兩兄弟向來不合,到時候肯定能把丁亦宇氣得半死。
但這個想法很快又被她斃掉了。她肯定不能這樣做,那樣對丁亦宸太不公平。而且她不是很有把握,在親兄弟和她之間,他更願意幫哪一個。
只怕他誰都不願意幫,因爲她知道他是好人,他肯定不想看到這樣不和諧的畫面。
冷靜下來之後,謝思因覺得自己這同脾氣真是來的莫名其妙,他這麼陰陽怪氣的,她跟他這種小人計較什麼?到頭來不痛快的還是自己。
她將手機丟進沙發裡,雙手矇住了臉。在電話裡都能吵得這麼厲害,她真怕一直這麼相處下去她會瘋掉。想擺脫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可她卻毫無頭緒,她真心覺得累。
她重重嘆了口氣,擡起頭來的時候,卻看到一身白衣的舒文麗靠在門口,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謝思因愣了愣,問她:“怎麼醒了?”
舒文麗眉頭也沒皺一下,說:“你說話這麼大聲,我哪裡還睡得着。”
“對不起。”
謝思因很是難堪,剛剛太激動,居然忘記控制音量。
舒文麗倒不跟她計較這些,晃悠悠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之後,她一針見血的說:“我原本覺得我情商挺低的,現在發現你比我還差勁。”
“……”謝思因無力反駁。
“動不動就紅着脖子跟人吵,還吵不贏,你怎麼搞的?”她鄙夷的看着她。
謝思因心道,難道還打架不成?她可沒什麼本事,能像舒文麗一樣把莫磊的腿都給弄折了。這些話她不敢說,眼巴巴看着她。
舒文麗又說:“你剛剛說的我都聽到了。”
聽到就聽說到了唄,自己人面前,謝思因也不覺得丟臉。
“他真說了,只要你找到另外一個男人並且愛上他,那麼他就肯放你走?”
這回謝思因不好意思了,這話聽上去扯的不行,她臉上一熱,緩緩點頭。
舒文麗嗤笑,問她:“你還真打算隨便找個男人,然後想方設法愛上對方?”
謝思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舒文麗不解了,“什麼意思?”
她默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當然不可能隨便找個男人,感情這事怎麼可能說愛上就愛上的,但是她是真的不打算繼續跟丁亦宇這麼耗着了。她狠狠心,說:“只要能離婚,我不計較這些。”
“你傻啊,離婚難道就非得這麼逼自己?你到底腦子怎麼想的,這都什麼年代了,離婚找律師啊!現在是法制社會,你真想離難道他還會綁着你不成?”舒文麗毫不客氣地用食指點了點她額頭。
謝思因吃痛,懊惱地看着她,卻又開始思考她的話。
不是沒想過這麼做,只是他們的婚姻牽扯到的東西太多,走法律程序的話,謝思因肯定勝訴,只是一旦這樣鬧僵了,她不敢保證會不會對謝家有所損失。
“他婚內出軌,而且你倆結婚這麼久連夫妻之實都沒有,你還怕什麼?”舒文麗想要點醒了。
謝思因搖頭,她怕,她有顧慮。所以她拒絕舒文麗的建議。其實丁亦宇除了偶爾有些蠻不講理,在離婚這件事上緊抓不放之外,他從來未曾逼迫她做過什麼過分的事。
她帶着這些僥倖心理,覺得還是可以用和平一點的方式解決問題的。
她沉默,舒文麗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謝思因勸她:“你剛做完手術,醫生說不能太激動。”
她好說歹說才把她毛躁的情緒安撫下去,她起身要去廚房看雞湯。舒文麗尾隨她進來,咬牙說道:“你放心好了,這世界上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了去了。等我養好了身子,我給你介紹個好男人。”
謝思因一聽她這麼說,差點沒丟下手裡的鍋蓋,她轉身,瞪大眼睛看着她:“不,不用了吧。”
舒文麗很是認真:“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這樣,我幫你。”
作者有話要說:三章更完,明天不更後天更,仍是晚上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