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爆米花

燒爆米花

在我上小學的時候,農村孩子穿着單薄,不能抵禦寒冷的北風,而學生,得安靜地坐在教室裡聽老師講課,更是凍得牙梆子噠噠地打架,合不上嘴。辦法總是比困難多,爲了讓孩子們不被凍壞,又能學到知識,家長們是想了許多辦法的。俗話說,寒從腳下起。只要腳下暖和了,全身就暖和了。家長們就給自己的孩子做火籠子,沒有火籠子沒關係,家裡爛瓷盆也可以,在瓷盆邊沿上打兩個對稱的孔,拿鐵絲一窩,就成了移動火盆了。每天早晨上學前,將薪碳加在火盆底下,再從竈孔裡鏟幾個火子放在面上,穿上鞋,背上書包,提着火盆一悠一蕩地就往學校去了,到了學校,火也就差不多燃起來了,放在課桌下,腳自然就暖和了,手僵了的時候,也可以把手伸到課桌下暖和一下,只是不能弄出聲響,不要耽誤了聽老師講課,影響了別的同學。

老師不反對大家帶火盆,但對於一些上課不聽講,而去弄火的同學感到深惡痛絕,但也沒有明確下令不準帶火盆到學校。那時候,火盆裡的薪碳是大人們到大山去砍蕨棘草燒就的,非常耐用,半撮箕就能把火盆裝滿,而到下午放學的時候,火還是沒有燃完的。那時候,學校沒有學生的伙食團,而有的同學得走幾十裡山路才能到家,天寒地凍的,早上是打着火把出來上學的,到傍晚才能到家,兩頭摸黑,還是早晨吃了點東西,肚子早就餓得呱呱叫了。於是,有人想出了帶東西到學校烤着吃,有帶米粑的,有帶紅苕、土豆(洋芋)的……五花八門,樣樣都有,最常見的是帶糯玉米籽,燒爆米花。

烤東西吃的,一般都在第四節課下課的時候,老師吃中午飯,我們在教室裡玩,遠的同學就從書包裡把東西拿出來烤,粑最好烤,十多分鐘就能吃了,而紅苕和土豆要好半天,需要在第三節課下課的時候就埋到火盆裡。而燒爆米花是不能在教室裡乾的勾當,需要等到放學,在回家的路上纔可以乾的。因爲糯玉米放在火裡燒一會兒就會爆出來,發出砰砰的聲音,碳灰也要飛到地面上來,會把教室弄得到處都是灰塵的,老師見了會不高興的。再說,學校在課間還要檢查衛生,遭扣了分就慘了。我們那時候的孩子,對集體榮譽看得特別重,所以,在學校裡,凡是有損班集體榮譽的事情是不會去幹的。同學之間有點小矛盾,只要不影響學習,大家都能免過去。可離開了學校,那就是一羣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傢伙。

放學後,把自己該乾的事情幹完,幾個同學提着火盆往家裡走,一路磨磨蹭蹭的,離開學校大概一、兩裡地,估計老師不會看見了,就放下火盆,從褲兜裡掏出早上從家裡偷了糯玉米,幾個幾個放到火盆裡,再從地邊上折一節小枝條,把爆出來的白百胖胖的玉米花掏出來,放在嘴邊上,吹去灰垢,放到嘴裡……聽着火盆裡砰砰爆出來的玉米花,我們的心因此而激動着,幾個人鑽在一起搶着掏來吹着吃,完全忘記了回家。有的同學帶的玉米多,燒老半天都燒不完,又不敢帶回家去,而火盆裡的火又被我們折騰得奄奄一息了,有的同學就膽大包天,就田邊的草廊上扯下一蓬稻草,放在地上,把火盆裡的火放上去,彎下腰去吹燃,繼續燒……當然,這很危險,如果選擇的地方,風向不對頭了,就會引燃整個草廊,把大人門都引過來,到這時候,什麼秘密都沒有了,還要挨一頓打,父母還得到生產隊裡做檢討,說教家不正,扣點工分什麼的,那就慘到爪哇國去了。

其實,只要不引起大的禍端,大人們還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也不會過多地責怪孩子們的。因爲,只要是燒過爆米花的孩子,無論你再怎麼會掩飾,再怎麼從溝裡撩水洗臉,但鼻孔裡黑黑的灰垢是無法清洗得一點都沒有,還有,因爲是從溝裡撩水洗臉,臉上總會是東邊乾淨,西邊灰濛濛的,一雙爪子也不會一點不留痕跡,至少你的指甲縫裡就有草木灰……

後來,因爲有男生經常到草廊上扯稻草燒,禍及農家的房屋,造成的經濟損失過大,有關部門和學校商量,乾脆就不讓我們帶火盆到學校了,帶也可以,得保證不引起禍端。又過了一段時間,農村有了膠鞋、雨鞋賣,孩子們也能穿的暖了,也就不帶火盆到學校了,燒爆米花也就成了過去。吃爆米花也不用火來燒了,有人帶着機器到農家戶里加工,父母會讓加工的師傅加工一大口袋,不但有糯玉米,還有糯米花……加了糖的,又甜又香。只是缺少了那種燒爆米花時的激動……現在,農村都沒有加工爆米花的了,而在城裡的某個街上,人們可以看到,爆米花又變了個樣子,不但加糖,還加奶油之類的東西,不再有我兒時記憶裡的那種燒爆米花的清醇和激動了,只是偶爾想起兒時吃爆米花的情形,買上一袋和女兒一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