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程紅梅在湖堤的排灌站和朱駿接觸後,朱駿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回到宿舍,心情開朗的程紅梅變得每天悶悶不樂,茶飯不思,睡覺不香,不久,程紅梅就病倒了。吳潔麗不知道程紅梅生病的原因,也不能和程紅梅交談關於朱駿的事。
以後幾天,程紅梅發起了高燒,而且,高燒一直不退。吳潔麗看了很心疼,每天和朱琴琴一起,二十四小時輪番細心地照看着程紅梅,給她喂藥,幫她洗衣服。有時候還請林排長燒點稀飯,吳潔麗一口一口的將稀飯吹冷,耐心地喂到程紅梅的嘴邊。當程紅梅搖着頭,不想吃的時候,吳潔麗會勸她多吃點。看着靜靜地躺在病榻上程紅梅,看着臉無血色、白澤乾枯的脣上都是水泡的程紅梅,吳潔麗對程紅梅產生了憐憫之心。吳潔麗心想:要是程紅梅的媽媽在程紅梅的身邊,就會對程紅梅照看的更爲周全些。如今,程紅梅孤獨一人躺在這裡,真是太可憐了。想到這裡,吳潔麗陪在程紅梅的身邊,暗暗地流下了酸楚的淚水。
程紅梅生病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六連的戴詠珍、徐美娟、李慧貞和八連的秦芝妹的耳朵裡,幾個姐妹結伴連夜趕到了七連。
在吳潔麗裡的宿舍裡,七個姐妹陪在程紅梅的身邊,看着病榻上病魔纏身的程紅梅,都難過地爲程紅梅偷偷地流着淚。
八連的秦芝妹立即把程紅梅生病的消息告訴了朱駿。
朱駿聽到程紅梅生病的消息,心情也非常難過。朱駿反反覆覆回想着當時在湖堤上和程紅梅約見時的一幕,他感覺到是自己傷害了程紅梅。朱駿深感內疚,他想買點東西去看望程紅梅,但是,在這種物資相當匱乏的年代,又是在偏僻的農村,能買什麼呢?朱駿走進八連的小賣鋪,只有存放了時間很長的餅乾,糖果之類的東西。朱駿看了看,又走出了小店。
朱駿來到了連隊養雞場,買了二隻老母雞和五斤雞蛋,接着,他又騎上自行車來到湖邊,在船上,向漁民買了幾條鯽魚,並把自己僅有的二斤白砂糖、五斤卷面一起帶着,騎上自行車來到了七連程紅梅的宿舍。
朱駿看到程紅梅臉色蒼白,迷迷糊糊地昏睡着。他就坐到了程紅梅牀前,緊緊地握住程紅梅的手,輕聲地呼喚着:“紅梅,紅梅。”
程紅梅微微地睜開了眼睛,看着朱駿。朱駿感到不是滋味,眼眶裡滾下了淚水。這一切,在旁的吳潔麗看得清清楚楚,她確認朱駿真的非常喜歡程紅梅,既然是這樣,自己應該趁早退出。想到這裡,吳潔麗心裡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不知是什麼味道,轉身就走出了宿舍。
吳潔麗走出宿舍後,她找到了顧芸莉。這時,顧芸莉正在自己的宿舍裡悶悶地抽着煙,看到進來的吳潔麗臉色不對,就關切地問:“怎麼啦,麗麗,哪裡不舒服?”
吳潔麗搖了搖頭,輕聲地說:“朱駿來看紅梅姐了。”
其實,程紅梅生病,顧芸莉也沒有少操心,由於食堂裡的飯菜不可口,顧芸莉利用不少社會上的朋友關係,經常到湖邊的船上買來了活蹦亂跳的鯽魚,到其他連隊搞來母雞和雞蛋,搞來了卷面和白糖,把自己從上海帶回來的東西,一樣不剩地全部交給吳潔麗和朱琴琴了,讓她們燒給程紅梅吃,就連自己一隻嶄新的煤油爐也拿出來給了程紅梅使用。農場裡的煤油特別緊張,不夠用,又很難買到。顧芸莉的朋友也想了許多辦法,到其他地方去買,特別是跑到農村的小買部,一瓶一瓶地買來煤油送到七連。顧芸莉看着程紅梅病的這麼嚴重,心裡非常難過。她也明白,程紅梅莫名其妙地病成這樣,一定是暗戀朱駿而得病的。但是,顧芸莉也一直不願意把心裡的話講出來。現在,顧芸莉一聽朱駿來了,立即扔掉手中的菸蒂,起身就和吳潔麗一起來到了程紅梅的宿舍。
顧芸莉一進門,看到朱駿坐在程紅梅的牀邊,二隻手緊緊地握着程紅梅的手,低着頭不知在想着什麼。顧芸莉直截了當地說:“朱駿,紅梅需要休息,你可以走了嗎?”顧芸莉的話是很不客氣的,就像是一種嚴厲的逐客令。
朱駿無奈地點了點頭,他鬆開了緊握着程紅梅的手,站起身來說:“這點東西給紅梅補補身子。”說完,扭頭就離開了程紅梅的宿舍。
半個多月過去了,在吳潔麗和姐妹們細心的照料下,程紅梅的燒也退了,臉色漸漸地紅潤了,精神也比以前好多了。這天,程紅梅感覺身體舒服些,就坐了起來。她看着坐在一旁疲憊的吳潔麗,就握着吳潔麗的手,感動地說:“謝謝你,謝謝你和姐妹們每天都在照料着我。麗麗,以前我有對不起你的地方,請你一定要原諒我。”說着,眼眶裡閃動着淚花。吳潔麗緊緊地抱住程紅梅說:“紅梅姐,是我不對,是我對不起你。”說着,止不住淚如泉涌。
時間又過去了幾個月,程紅梅的病情反覆無常,時好時壞。在這段日子裡,程紅梅就像變了一個人似得,看到人就會傻傻地笑,有時候還會呆呆地坐着,眼睛望着天空一動也不動。路過的職工和知青看到程紅梅的模樣,都會嘆息地說:“程紅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真作孽呀!”
時間也過得很快,吳潔麗來到農場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一年多時間了。在八連,朱駿也由一個民兵副排長,提升爲連隊的副指導員。這對於一個初出茅廬的朱駿來說,真是仕途輝煌,前途無量呀。而程紅梅的病情日趨嚴重,身體消瘦,每天傻乎乎的不是唱就是笑,讓幾個好姐妹非常擔心。
又是一個春天來臨了。3月中旬,天氣開始暖和了,人們脫掉了沉重的棉衣,換上了春裝。鳥兒在發出嫩芽的樹梢上“唧唧喳喳”地叫個不停,冬眠的蟲兒開始甦醒了,青蛙在水溝裡“呱呱呱”地鳴叫着,下垂的綠枝在微風吹動下,婆娑盪漾。
農場又進入了一個緊張的春耕準備工作,連隊職工已經把溝邊的雜草清理得乾乾淨淨,大田裡,豎着枯枝雜草的黃土,經過拖拉機的犁地,已經被深深地埋在了地下,犁得很深的黃土一層又一層,就像是黃色的波浪一樣,層層疊疊,經過早晨的太陽一曬,沾滿晨露的田地,冒着一縷縷青氣。連隊就等着拖拉機來大田耙地和播種了。
這天晚上,夜,已經是很深了,程紅梅一覺醒來,躺在牀上,突然變得很清醒,眼睛也很亮。她想到了朱駿,想到她對朱駿太癡情了,而朱駿喜歡的又是吳潔麗;她又想到吳潔麗、顧芸莉和朱琴琴等衆姐妹,這一年多來也夠辛苦她們了,內心感到很對不起衆姐妹,大家姐妹一場也真不容易;她還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媽媽,辛辛苦苦地把自己撫養成人,養育之恩何時能報;她還想起了弟弟妹妹,同胞手足情誼深。程紅梅想呀,想呀,她想得很多很多。她又想到了自己生病後,給家人、朋友和衆姐妹帶來了很多麻煩,她感到做人實在是太累太累了。
程紅梅從牀上坐了起來,點起了煤油燈,她把煤油燈擰的很亮。然後換上了一套上次和朱駿見面時穿的服裝。程紅梅洗了臉,又刷了牙,接着,程紅梅對着鏡子把蓬亂的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
程紅梅聽到吳潔麗輕微的鼾聲,知道吳潔麗已經熟睡了。程紅梅拿出信紙,想寫些什麼,但什麼也不想寫。於是,程紅梅拿出信封,在信封上工工整整的寫上了吳潔麗的名字,把空白的信紙摺好,放進了信封。接着,程紅梅又把自己的被子整整齊齊地疊好後,放在了鋪平牀單的牀頭上。
程紅梅輕輕地走到吳潔麗的牀邊,把沒有封口的信放在了吳潔麗的枕頭邊,然後,又輕輕地把吳潔麗露在外面的手放進了被子裡,遲疑片刻後,慢慢地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