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駿和秦芝妹把她們三人送出了連隊,送到了通往七連的田頭小路上,看着她們拿着的手電筒的光束慢慢地消失在夜空中,朱駿和秦芝妹這才轉身向自己的連隊走去。
回到連隊的吳潔麗睡在牀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和繁星,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朱駿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動。她想起了朱駿在黃浦江中把自己救起的情景,要是沒有他,自己可能已經葬送江底;想起到農場的路上,在自己走不動的時候,朱駿幫着自己揹包;又想着今天在看電影時候的聊天中,處處流露出對自己的關心和眷戀。情竇初開的吳潔麗有點想入非非,情不自禁地做起了當朱駿新娘的美夢。突然,吳潔麗又想到,朱駿是黨員幹部、家庭出身又好,自己家庭出身不好,家境貧寒。想來想去,自己怎麼也配不上朱駿。吳潔麗感到自己好像是在自作多情,是在癡心妄想。想到這裡,吳潔麗黯然失色。
這天晚上,吳潔麗怎麼也擺脫不了胡思亂想,她幾次想通過緊閉眼睛的方法讓自己快些安睡,但是,朱駿的影子始終纏繞着自己,揮之不去。
再說睡在吳潔麗對面牀上的程紅梅此時也輾轉反側,毫無睡意,她雙眼緊緊盯着窗外在月光下晃動的樹影,反覆琢磨着朱駿的心思。難道朱駿看不出自己對他的好感嗎?看來我應該想個辦法,讓朱駿看出自己是在愛戀着他。
這一夜,她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久久難以入睡。
時間也過得很快,一晃,又過去了半個多月。這時,已經是次年的一月下旬了,也就是三九嚴寒的節氣。
這是一個很冷很冷的冬天,河面上已經結起了厚厚的一層冰,光禿禿的樹枝被一陣陣西北風吹的“呼呼”直響,刮在人們的臉上就像刀割一樣疼,連隊的職工已經換上了厚厚的冬裝,戴上了棉帽子,許多知青的脖子上戴上了長長的圍巾。
這天早上,根據農場場部的要求,連隊領導安排各個排的職工到湖邊加固湖堤。全連職工有的拿着鐵鍬,有的職工挑着簸箕(這是一種用竹片圍成半圓形的,當中用粗鐵絲繞在底部,底部用三根繩子綁着,繩子的上部繞成一圈,扁擔一頭插在這圈中,兩邊一頭一個,就像挑着兩隻簸箕一樣的農用工具),也有兩個人擡着的是柳藤筐。全連職工來到了湖堤邊。
湖邊的風更大,大家把棉大衣裹得緊緊的,男職工帶着棉帽子把耳朵蓋住,帽沿壓在眼睛上面,女職工帶着土布頭巾,把整個臉都蓋住了,但還是擋不住寒風的侵襲。大家抱着鐵鍬和扁擔,站在湖堤上,凍得瑟瑟直髮抖。
這時,連長走出了人羣。
連長姓唐,年過半百。只見唐連長拿着鐵鍬,快步走上了堤壩,頂着“呼呼”的狂風,大聲地說:“同志們,*教導我們,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讓我們揮臂大幹吧,只有幹了,才能驅散嚴寒,只有幹了,才能戰勝寒冷……”然而,平時聲音洪亮的唐連長,他的戰前動員詞,在呼嘯的狂風中,顯得那樣的蒼白和無力。
連隊職工聽了唐連長的戰前動員後,紛紛脫去了棉大衣,揮起手中的鐵鍬,挖起了大塊的泥巴往簸箕和柳藤框上裝土,挑擔的和擡土的職工把裝滿土的擔子運到了五米多高的堤壩上,沒多久,大家已經是汗流浹背。
堤壩上,人聲鼎沸,擡土的吆喝聲,在湖堤邊震盪着。全連職工和知青揮汗如雨,來回奔跑在十米左右的土坑和堤壩之間,把土坑裡的黃土,一筐一擔,一直搬到湖堤壩頂。完全驅散了隆冬的寒冷。
也就是在這天早上,程紅梅正在生病。她感到頭疼得厲害,一早就去了連隊衛生室。連隊衛生員發現程紅梅感冒發燒,給程紅梅開了一些感冒藥,還給程紅梅開了一天的病假。這天,程紅梅沒去湖堤上班。一個人靜靜地躺在暖烘烘的被子裡,有意無意地翻看着牀頭邊的小說書。
這時,朱駿穿着一件厚厚的軍大衣,戴着一頂棉軍帽,脖子上圍着圍巾,戴着棉手套,把自己包裹着嚴嚴實實的。他騎着自行車,頂着狂風到場部去辦事。辦完事以後,朱駿想,旁邊就是七連,我何不去七連看看吳潔麗,問問吳潔麗今年春節的探親假打算什麼時候走,如果可以一起走,朱駿就去準備二張船票,和吳潔麗一起回上海探親。
想到這裡,朱駿就騎着自行車,匆匆地趕到了七連。
朱駿來到了吳潔麗的宿舍,看到吳潔麗宿舍的門沒有關緊,知道里面一定有人。朱駿把自行車停在了宿舍門前的大樹下,摘下棉手套和圍在脖子上的圍巾,上前輕輕地敲了一下門。
“請進”,宿舍內傳來了一個女知青的聲音,朱駿輕輕地推開了宿舍的門。
進門後,朱駿看到程紅梅一個人躺在牀上看書。就一邊脫掉棉大衣,一邊問程紅梅說:“你沒上班?”
程紅梅一看進來的是朱駿,病也好了一半。她忙穿好絨線衣起了牀。
程紅梅把朱駿的棉大衣、圍巾和帽子放在自己的牀上,還讓朱駿坐在自己的牀邊,馬上泡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龍井茶,端到朱駿的面前,笑着說:“來,暖暖手吧。今天我病了,沒上班。你怎麼來了?”
朱駿坐在程紅梅的牀邊,輕輕地吹散漂浮在茶杯裡的茶葉,慢慢地呷了一口茶說:“我今天到場部辦事,路過此地,特來看看你們。”
程紅梅把“看看你們”誤認爲“看看你”了,心情非常激動,靠近朱駿坐了下來。
朱駿聽到程紅梅病了,就關切地問長問短,問得程紅梅的心裡熱呼呼的,問得程紅梅兩頰笑渦,春意盪漾。程紅梅暗思,朱駿對自己一定是愛意萌生,已經喜歡上了自己。想到這裡,程紅梅慢慢地靠近朱駿,越靠越近。這便是,一個是碰巧無心問侯,其意是在等着吳潔麗回來,一個是有意側耳傾聽,聽得心意盪漾,陶情適性。
朱駿坐在程紅梅的牀邊,等了一會,還沒見吳潔麗下班回來,而程紅梅又靠着自己的身邊非常近。朱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非常難堪。他想,如果讓別人看到自己和程紅梅靠的這麼近,會產生一種誤解,印象也不好,還是走吧。至於探親之事,只能以後再說了。想到此,朱駿就起身告辭。
程紅梅一把拉住朱駿,含笑着看着朱駿,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突然,程紅梅在朱駿的臉上狠狠的吻了一下。朱駿來不及躲開,被吻得臉上熱呼呼的,一陣幽幽的體香撲鼻而來。朱駿嚇得六神無主,衣帽都來不及穿戴,夾在手中就快步出門了。
朱駿走出門,感覺到臉還有些微微發燙。出於禮貌,朱駿回過頭去,笑着和程紅梅打了招呼,騎上自行車就匆匆地離開了宿舍。
朱駿這一笑,程紅梅心猿意馬,她自認爲朱駿默認了自己對他的愛。
送走了朱駿,程紅梅在宿舍的門前站了很久很久,呆呆地望着朱駿遠去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激情和愉悅。
沒多久,連隊職工下班回來了。吳潔麗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宿舍。她看程紅梅已經起牀了,就關切地問:“紅梅姐,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呢?我幫你去買飯。”
程紅梅按捺不住興奮的激情,笑着對吳潔麗說:“你猜猜看,誰來看過我了?”
吳潔麗看着程紅梅神秘兮兮的樣子,搖了搖頭。
“是朱駿來看過我了。”程紅梅顯得有些激動,動情地說着。
“朱駿怎麼知道你病了?”吳潔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根本想不到,朱駿是來找自己的。吳潔麗不由地從心底涌上了一陣醋意,但很快又平淡了,她笑着對程紅梅說:“朱駿喜歡上你了?”
程紅梅含笑着點了點頭。
吳潔麗握着程紅梅的手說:“祝賀你,紅梅姐,朱駿人很好,又有才,如果你嫁給了他,你一定要對他好些。”
程紅梅一下子抱住吳潔麗,激動地說:“謝謝你,麗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