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上界、上族,高高在上,天生尊貴,唯我獨行,不容質疑……什麼規矩、什麼成俗,都是我們自己說了算,哪輪到下族指指點點,指手畫腳?”
武蒼霓擡眼睥睨,下巴擡得高高,盡顯上等人的倨傲姿態,這對她再自然不過,因爲她原本就是出身頂級豪門的公主殿下,這些做派,於她是與生俱來,雖然以往她不屑這些動作,但烙在骨子裡的高貴,擺起架子來,天經地義,沒有半分違和感。
“什麼下界,我高興來就來,想走就走,輪得到你們來管?難道就因爲你們的無知想法,我就裹足不能動,還把這裡當禁地了?一羣卑賤的東西,上族愛來不來,輪得到你們給意見?”
在場的妖族,目睹她高傲到不屑澄清的姿態,體驗到那份貴氣,也不知道爲什麼,就對她的話深信不疑,覺得這正是頂層上族的應有架勢,說她不是上族,那誰纔是?
就連兩名妖尊,都臉色微變,擔憂是不是弄錯了什麼,萬一對方真是妖尊,己方偷雞不成蝕把米,後果將無可收拾。
妖界的狀況特殊,天階者位份雖尊,卻高不過血脈鴻溝,霓蒼若真是來自上界、上族,那別說是妖尊,哪怕只是個未成氣候的地階,甚至剛出生的高階,都不是己方能得罪起。
因爲開罪上族,被逼得自盡的天階者,真是數也數不清了,血脈、位份的規則,在妖界億萬年不破,就連萬古者也全力維護,無能顛覆,區區幾個一、二重的天階者,在禁忌之前,不過螻蟻,根本無足輕重。
意識到後果嚴重,兩名妖尊暗自心驚,正要開口說話,眼前陡然一花,霓蒼翼君竟然直逼面來,張手便打。
天階者,動念挪移百里,再配上法界變化,瞬移千里、萬里都有可能,但兩名妖尊只是本能地側身閃避,恰到好處躲開這一擊。
一擊避開,兩名妖尊都是一怔,武蒼霓這一擊竟不曾運勁,不過就是隨手甩了個耳光過來。
對上天階,這位霓蒼翼君居然如此大意?剛纔倘使這邊還擊,他出手不運勁道,捱上一下,就是不重傷,也會大大出醜,下不了臺。
……但這正是頂層上族的作派!
……早有耳聞,在上界,頂層的妖族大部中,一、二重天階的旁系妖尊,依附爲奴僕,比比皆是,在部族中被呼來斥去,全無尊嚴。
……如果不是這樣的出身,習慣了這樣的作風,他怎能如此?
意識到這點,兩名妖尊更是動搖,但沒等他們細思,武蒼霓已經先有反應,暴發了狂怒。
“你們……你們兩個卑賤的東西,上族教訓,你們還敢閃躲?真是仗着一點微末修爲,不把規矩放眼裡了!”
武蒼霓怒道:“好!今天別說我仗勢欺妖,你們兩個一起上,如果我壓不下你們,就算我霓蒼無能,這邊的事我不再理,此後諸天萬界,都可以說我霓蒼沒種!”
通傳諸天,萬界遍曉,這是神、魔、仙、妖共同認定的最重誓言與儀式,甚至比心魔大願更管用,話說到這個份上,可以說是全然不留退路,而武蒼霓話纔剛說完,就直接出手。
攻擊的目標,不是金翅大鵬,而是那體格粗壯的通天古犀!
在所有妖族的邏輯中,這是再正常也不過的判斷,霓蒼翼君修練的是力之大道,橫臂掃千軍、摧萬馬,力大無匹,但金翅大鵬血脈,不光大力,更以速度見長,霓蒼翼君對上,佔不到立刻的優勢。
通天古犀血脈,戰術風格就是傳統的硬碰硬,正是霓蒼翼君的主場,若要追求速戰速決,自然是選擇通天古犀。
武蒼霓擊出的一拳,如翻江怒龍,威勢無匹,磅礴大力,震擊着附近空間,直擊向古犀妖尊。
妖族素來崇尚直接的暴力,看霓蒼翼君能擊出如此霸道的一擊,不知多少妖族心中讚歎、羨慕,只怕自己再練上幾世,都無法與之匹敵。
然而,眼看這一擊命中,古犀妖尊沒有運使厚皮硬扛,也沒有發動法界,發勁抗力,只是中拳處奇軟如棉,讓這一拳長驅直入地打進去,深陷在裡頭,渾不着力,有勁難施,甚至還拔不出來。
“……雖然是上族,但你太嫩了!”
古犀妖尊眼中滿是嘲弄,發出的笑聲沙啞難聽,“別以爲踏上先天大道,就有什麼了不起的,大道三千,實戰起來,先天大道未必佔到什麼便宜!搞不清楚狀況,被後天大道反噬而殞落的傻瓜,比比皆是。”
……你最不該的,就是過早暴露底細,把力之大道當成可炫耀的東西,廣而告之,讓所有人能夠針對準備。
……力之大道又不是什麼稀罕事物,早有許多專門的剋制法流傳,妖君麾下的天階者不只兩名,之所以派我等前來,就是因爲我們能剋制你的道!
……古犀天生皮堅肉厚,成道之後,拋棄以前的老路,反其道而行,練出了一身能化力吸勁的柔皮軟骨,你力之大道再強再霸,也無用武之地。
……而在你被困的當口,金翅大鵬就絕對能將你斬殺。
妖君黎鳶的定計,成功運作,武蒼霓的右臂,被古犀妖尊的柔肌牢牢吸住,雖然法界發動,滔滔不絕的龍象大力涌出,但古犀妖尊也同樣法界轉動,化納着武蒼霓不住催發的勁道。
雙方短暫僵持,大鵬妖尊一下冷笑,閃電出手,法界浮現,妖異的朦朧星宇,與古犀妖尊的法界合力,壓制武蒼霓的法界,同時,雙爪探出,分別抓向武蒼霓的腦門、後心。
……法界壓制,再破你法身,就算是九鳳上族,也要飲恨當場!
三招兩式間,情勢急轉直下,在場的衆多妖將,大驚失色,雖無能插手,卻想要出聲干預。
……沒弄清楚真相前,擅殺上界妖尊,此事可大可小,不是開玩笑的!
但他們完全沒有開口的機會。
天階之戰一開,三重法界層疊出現,雖然參戰的三方,都沒有大殺全場的意圖,有意識地壓制了力量,但三股天階之力拉鋸,釋放出來的餘勁,已橫掃八方,將在場所有妖族掃飛。
不管是什麼地階、什麼半步,在這股狂暴力量之前,全數無能相抗,大批妖族全被掃飛,“白骨賢者”豪巴適、“暗影神偷”紫蘇等妖將,身不由主,眼睜睜看着霓蒼翼君動彈不得,一雙利爪,迅猛絕倫,分別重擊上他的腦門、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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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界之間,時空夾縫當中,怨水奔流,自四面八方涌來,無窮無盡,洶涌之勢,讓人想起那一場滅世的大水。
大水之下,生機泯滅,青黑交混的水流,怨煞翻騰,沒有任何活物能在裡頭生存,什麼東西被吞沒到裡頭,都會被融蝕掉,哪怕是天階者也不例外。
被分隔開來的青水兩極,合而爲一,就是如此的恐怖!
不成大能,沒有相當的駕馭空間之能,陷入這條怨水,三重天階之內,什麼仙魔神妖都保不住性命。
早先,朱雨曾試圖變巨身形,撐天踏地,爲師父擋災,如果這行爲當真成功,後果就是連她帶溫去病都被衝個正着,骨蝕肉爛,頃刻間化爲烏有,連神魂都被徹底消滅。
溫去病距離身成大能還遠着,但要破解這個死厄,方法並不是只有一種。
沸騰的怨水之上,莫名高處,四道光虹不知由何處延伸而來,交會一處,如似搭橋,任怨水如何騰動、喧囂,始終沾碰不着這四道高渺玄妙的“橋”。
橋的本體,是大道顯化,非虛非實,亦幻亦真,而在這四條大道構築成的橋心,一座不住變動外表的巨屋,若隱若現,充滿無比的存在感,卻又彷彿遠在天邊。
魔屋法界中,溫去病手捏法訣,閉目持咒,費盡心力去運轉法界,維持現有的狀態。
……情況確實是好險!
……如果不是自己天賦異稟兼運氣好,又僥倖成就“問道四方”的異象,現在大概連渣都不剩了。
曾經聽人說過,晉升天階時,所引發的異象,每一個都至關重要,爲的不是裝逼,而是代表世界的祝福!
其中的道理,自己原本不理解,現在卻頗有體會,而這回也確實憑此保命脫困,如得天助。
不過,情況仍未算脫險,自己無法長時間維持這狀態,而肆虐的怨水,斷去前後路,也困住了自己,時間一長,法界撐不住,自己和朱雨跌落下去,還是該怎樣就怎樣。
……青水的躁動,因何而來?
想要脫困,要先找到問題源頭,而且還必須要快,自己可沒有太多時間耗,要指望有人來救,也不現實……
溫去病睜開眼睛,搖了搖頭,看看被自己安置在魔屋中一角,正在那裡走迷宮,半天跑不出來的朱雨。
……這麼危險的事情,本來應該一腳踢妳下去,有事弟子服其勞的。
……但我實在當不來這種慣老闆,慣師父,小猴子,算妳運氣好了。
溫去病一下苦笑,身影一幻,脫離了魔屋,縱身躍入無邊怨水之中,轉眼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