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階武者要傳訊,甚至連書信也不用寫,武蒼霓一指點在司徒小書額頂,許多訊息瞬間輸了進去,存在於其識海。
溫去病看了出來,這一點指,用上了特別的加密手法,雖然存在於司徒小書腦中,卻連她自己也無法解讀,除非滿足這一指所設的條件……
“行了,妹妹妳一進雲崗關,封印自解,相關訊息會出現,妳把這些訊息告訴見到的人,就算完成委託,之後……請妳儘快離開,別留在這地方。”
武蒼霓道:“事發倉促,我手邊沒什麼謝禮可贈送,妳爺爺、爹爹那麼大本事,也看不上我這些粗淺本事,就等將來有機會,再向妳補上。”
“武殿下言重了,七神兼修通虎錄,縱橫神都第一人,妳的強橫,我爺爺也非常稱讚,妳……一直是我向往的目標。”
終於把心情說出口,司徒小書臉上一紅,白甲的麗人有些訝異地小張了口,跟着露出瞭然的微笑,“妳爺爺、父親都是英雄好漢,妳好好向他們學習,別學我這個失敗者……去吧,這是很重要的情報,妳早一日送到,對雲崗關的幫助就越大。”
遠處黃沙揚起,隱約可以看見,是那些封刀盟的好手朝這邊回來,他們沒有坐騎,徒步而行,遲了這許多時纔到。
事情交代完畢,武蒼霓率衆就要離去,司徒小書忽然想起一事,道:“武殿下,這些人是妳下屬,那些狼孩,還有……他們剛剛殺了村……”
欲言又止,司徒小書也不知該怎麼問這些話,而已經上回駱駝背的武蒼霓只是一笑,沒有回答,就這麼率衆離去。
“……這到底……”
司徒小書心頭迷惘,龍雲兒勸道:“國事爲重,還是先把情報送回雲崗關,以策安全。”
說完,龍雲兒對溫去病道:“家主,軍情緊急,小書他們護送情報,怕路上有什麼閃失,我們左右無事,任務已完成,不如送她一程,沿途相護,如何?”
溫去病的回答,是淡淡舉起了中指。
送東西來西北地方,是一個掩飾行蹤的障眼法,真實目的是要往西潛入狼王廟,盜取目標物,現在送貨任務提前完成,障眼法提前失效,自己得另外想辦法潛入,哪還有時間送人去雲崗關?更何況……
(……金剛寺和尚如今在雲崗關的有多少?這傻妹冒充金剛寺傳承,要是給人當面揭穿,也還罷了,如果被識破是寰宇咒武,那可不知怎麼收場了……唔,說到咒武,剛剛那一式乾坤刀……什麼司馬路平,這不是司馬不平小子嗎?他逃過一劫了啊,樣子改變不少,還取了個可笑的假名……躲在她手下,受她的庇護,真是好運,但也給她添了不少麻煩吧,唉……)心神略分,溫去病忽然聽見香雪道:“我覺得這點子很好啊,事關人族安危,匹夫有責,我們應該把情報先送回去,有什麼比這更重要呢?”
“香雪,妳……”
“反正我們已經把東西送到,能夠向軍部交代了,左右無事,幫忙送送東西,又不會怎麼樣?說到底,這都是爲了人族大義啊。”
香雪一本正經,說着自己人壓根不信的話,溫去病投以質疑的目光,她正色道:“我們任務了結,與其這麼空手回去,不如去飛雲綠洲逛逛,說不定能買點貨回去賣,賺迴路上的開銷,小三阿姨可以先去雲崗關,再到飛雲綠洲和我們會合,然後再回南方,這樣不是兩全其美?”
司徒小書道:“國難當前,你們……要回南方?”
溫去病笑道:“當然,國難當前國家擋,我等橫豎是吃地溝油的命,就不代操皇帝陛下的心了,每個人出力的方式不同,也不見得非要在前線衝鋒灑血,才叫爲國出力,後方募款捐糧就不算了啊。”
堂而皇之的理由,司徒小書無法提異議,質疑這點,就是不把後勤人員的辛勞放眼裡,雖然心裡有少許疑慮,但也只能相信這話了。
龍雲兒心中忐忑,聽香雪的安排,是自己協助司徒小書去雲崗關,溫去病與香雪留在飛雲綠洲辦貨,這安排很合理,但自己一個人行動,不曉得會不會被看出什麼端倪來?可除了這隱憂外,自己又希望能替溫家做點事,讓溫家的名聲好一點。
一行人隨即上路,途中司徒小書拉着龍雲兒,有很多的話說,這些話……她沒法和手下討論,即使回封刀盟去,也不知能向誰說,身邊甚至沒什麼女性友人,這回難得遇上一個說得上話的龍雲兒,又並肩作戰過,有了患難交情,一些積壓的想法,就像被打了口子的堤防,傾泄出來。
“……我還是小鬼的時候,就很敬仰蒼霓殿下了,當時最出色的幾名女性高手,她就是其中之一,是神都武家八百年內,首個兼通七絕的大高手,至今沒有第二人能做到,她鐵膽柔心,爲國戍邊,不爭奪什麼名利,高風亮節,是我心中的偶像,這趟來西北,我就希望能夠親自拜見她一次。”
司徒小書眼中滿是興奮之情,說得忘我,龍雲兒靜靜聽着,但到最後,這些話卻帶着濃烈的困惑。
“……我能理解,蒼霓殿下率衆出關,是爲了執行特殊軍務,但她手底下那些兵將,乾的事情她曉得嗎?他們殺害本地村民,這種事……她會不會被手下矇蔽了?”
話中帶着不確定,以司徒小書的腦子,最先冒出的理性懷疑並不是這個,可在心裡,她怎麼也無法接受,武蒼霓對這一切知情,甚至下令主使的這個可能。
溫去病哂道:“妳這人也真是奇怪,那些村民的作爲,妳看不過眼,要和他們動手,現在他們給人一刀殺了,問題解決了,妳反而還替他們不依不饒,我說妳到底是想怎樣啊?”
司徒小書道:“我堅持的是一個義字,合乎義理,爲所當爲,並沒有特別針對誰,他們就算行爲有偏差,但罪不致死,更不該由那些兵將下手,這根本不是執法,我覺得裡頭有說不清的陰謀。”
溫去病道:“罪不致死?那些被你們幹掉的狼孩父叔,犯了哪條罪?他們個個該死了?戰爭之中,罪與法本就不同於平時,西北一直是戰地,妳要拿妳的大義去套在他們頭上嗎?”
司徒小書凜然道:“大義是基本大節,最基本的價值,不會因爲所在的時空不同,而有什麼改變。”
溫去病點頭道:“理解,既然如此,妳去把那些士兵都殺了吧,看看他們死光之後,誰來替妳打仗?誰幫妳保家衛國?到時候獸族破關,妳對着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和他們討論妳的大義吧。”
“你這是綁架犯的邏輯!”
司徒小書杏眼圓瞪,被氣到頭髮都快樹直起來,但在個人心裡,她也知道自己完敗,在這男人的面前又輸一陣,要是有一羣百姓在這裡,自己搞不好會千夫所指,成爲罪人。
自己不是不懂得變通之人,也曉得戰地狀況特殊,不能以常理度之,但……
不管怎麼通權達變,軍人的基本大義,就是不能向平民百姓舉起屠刀,如果連自己該守護的百姓都殺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這是絕對不能讓步的堅持,也是自己之所以那麼難受的理由,溫去病的嘲弄無疑是顛倒黑白,可他的話,總代表着現實,最殘酷而嚴苛的現實,大部分人會選擇的現實,哪怕自己再自信正確,也不得不承認這點……
溫去病牽着香雪,悠閒地走路,看着司徒小書的苦惱表情,沒有說什麼,龍雲兒卻想起一事,問那些被釋放回來的封刀盟好手,爲何不見其他人?
“我們是被放回來與小姐會合,其他人……當時都還在那邊,可能有些話要問,之後纔會放。”
“……我們腳程也不快,他們就算晚點被釋放,也應該追上我們了啊?”龍雲兒奇道:“怎麼現在一個也不見?都沒往這走嗎?”
這一點透着異常,但也不是不能解釋,龍雲兒自己也無意深究,而往前再走一段路,前方沖天而起的火光,讓司徒小書臉色大變,一馬當先地飆出,朝火光處狂奔,龍雲兒與封刀盟衆人察覺不妥,也急忙跟上。
沒過多久,在整個已陷入一片火海,燒得無比熾烈,聽不到半點人聲的村落前方,司徒小書呆呆看着大火,說不出話來,好半晌,她雙膝一軟,頹然跪倒。
“……爲什麼?爲什麼非要做到這種地步……屠村滅口……這樣,真是爲了守護百姓嗎?”
看司徒小書眼中淚滴滾落,龍雲兒也愣住,很明顯……這恐怕就是武蒼霓手下的那批士兵,趁着衆人離村後,回來斬盡殺絕的,但……真有必要這樣嗎?
而在這支隊伍的最後方,溫去病、香雪則是直接傻眼,一個尷尬地看天空,一個吹着口哨裝沒事。
『喂……怎麼辦?這筆帳好像算到別人頭上了?妳想自首嗎?』
『我發誓!殺人的時候,我沒想過要嫁禍的,鬼才曉得把村子燒掉後,會跳出人來替我頂包?我也是受害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