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了從前,”韓進突然笑了起來,“真的回到了從前,沒有比這個更可笑的事情了!”他擦擦笑出的眼淚,“我出去就能看見我爺爺了,知道現在中國是什麼時代嗎,抗美援朝!我爺爺正在朝鮮打仗呢,哈哈哈哈!”
張竹生擡起頭,眼中佈滿血絲,“不管怎樣,”他對教授說,“既然來了這裡,沒理由無功而返。那個島,我還是要去一次的。”教授點點頭,“我提醒一下,”他指着對面的大海說,“那小島不一定就在那裡,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漂着。”
張竹生點點頭,“天氣還好,上山看看吧。”他站了起來,望着挖出的大坑,無由地一陣悲傷從心底傳來,像是掉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一陣陣無力和深深的絕望佔據着他的胸口。“韓進,”他頭也不回地對韓進說,“如果笑夠了,咱們就出發了。”
三人爬上了那座黑色的小山,小島還在那裡,張竹生突然一陣解脫,“這條海路我們很熟悉了。今晚,咱們上島。”
月色通紅,三人趴在筏子上慢慢划着,海水依舊平靜如昔,四下波光粼粼。三人都沉默不語,往日的畫面如同電影一般在張竹生腦中輪流播放着。張竹生收起槳,閉上眼睛,強忍着淚水,趴在筏子的前部,聽着教授和韓進輕輕划動海水的聲音。
“她在那裡會很安全,”張竹生把手搭在海水裡,冰涼的海水使得他的頭腦清醒了很多,“如果我死了,她會想起我嗎?”黃辰辰離別時那依依不捨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你不能不走嗎?”
“辰辰,你不跟我走嗎?跟我去島上,找到船一起離開這裡。”
黃辰辰咬着嘴脣,堅決地搖搖頭。
心中一陣刺痛,淚水還是順着張竹生的臉頰落了下來。
“就要到了。”教授輕輕提醒着,張竹生擡起頭,看見前面漆黑的島嶼影子。“辰辰,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一定要活着回去。”張竹生毅然揮動手裡的木槳,筏子朝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島嶼一點點靠近。
三人棄筏上岸,這裡居然正是他們第一次上岸的地點,穿過茂密的樹林,他們很快抵達了那兩座營房,營房裡漆黑一片。三人靜靜趴在樹林邊緣,等了一陣,沒發現有動靜,貓着腰朝着營房移動過去。
營房裡空無一人,三人互望一眼,張竹生打開手電走下地下室,拉下電閘。蒼白耀眼的防爆燈亮了起來,空蕩蕩的地下室,沒有懸掛的骷髏,乾淨的房間,沒有標本架,沒有桌椅,沒有任何人居住過的痕跡,這裡就像是剛剛建成的新房。
“有點混亂,”韓進晃晃腦袋,“我突然覺得以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腦袋有點疼。”他望着空空蕩蕩的營房,“如果我再次發瘋,你們一槍把我崩了吧。”他扭過臉,認真地對張竹生和教授說,“把我崩了,但別怪我,那個韓進做的事情不要讓我負責。
如果能帶着我的屍體出去,就帶上,帶不走的話,”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就把我燒了。”
“別說這樣的話,”教授微笑着,“王金海說了,他們要的是我,我會把你們救出去的。”他看着妖豔通紅的月亮,“因爲我,才把你們牽扯進來,你們根本跟這事無關。”他略帶歉意微微笑着,“我會跟他們合作的,但前提是保證你們都要活着回去。”
“兩個營房都查看過了,”張竹生淡然地說,“沒發現任何情況,咱們該去潛艇內部看看了。”
教授點點頭,三人朝着*作室的方向大步走去,卻沒有了一點隱蔽和躲藏的姿態,倒像是在自家後院散步般從容起來。
撥開一堆枯樹枝,底下竟然有一個鐵質的圓形蓋子,張竹生笑了一聲:“還是有地方跟以前不同的。”伸手拉開鐵蓋,鑽了下去。
控制室裡燈火通明,同樣空無一人,也沒有一張紙片,一切都是嶄新明亮的,每個按鈕都閃着光,光滑無比。監視器上依然閃現那幾個熟悉的畫面,讓人有恍然隔世的感覺。張竹生走到密碼鎖前,輸入了數字,門如期打開了。
一片狼藉。
裡面的控制室裡一片狼藉,到處是丟棄的報紙和罐頭盒子,一些髒衣服堆在牆角。三人皺皺眉,上前翻弄着,“像是生活垃圾,”教授翻了一陣,“沒有別的東西。”韓進一個抽屜一個抽屜拉開,裡面除了一些破玻璃瓶子,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張竹生搖搖頭,拉開了通向地下通道的門,閃亮的鐵軌依舊通向火爐。三人四處查看了一下,又來到下一層的鐵橋前。
“船塢的開關就在那裡了。”教授拿出手稿看了一眼,張竹生點點頭,大步跨上鐵橋,這裡就是石膏工場的位置,三人沿着鐵梯走了上去,工場裡沒有一尊石膏像,甚至連製作石膏像的機械都沒有,這裡更像個巨大的倉庫。“更沒有石珀的雕像了,”韓進笑眯眯地說,“也許石珀還沒死呢,一會咱們就能看見另一個石珀了。”
三人穿過石膏場,下了盤梯,就來到了當初的斷橋附近。走過橋,張竹生在附近的石壁上果然找到一個按鈕,他伸手按了下去,卻見那橋從中間慢慢裂開,發出巨大的齒輪咬合的聲音,一點點退回兩邊的石壁內。
“有點類似那種讓巨大的輪船通過的開合橋,”教授看着縮進石壁的橋身,“有些輪船太高,就必須讓橋打開,以讓輪船通行,這底下肯定就是入海的地方了。”張竹生又按那按鈕,橋身卻不再伸出合攏,可能還有開關控制着橋的合攏。
“在這裡了,”教授指着牆壁上一塊凹下去的地方,那裡有一個和牆壁同樣顏色的凹坑,平嵌在牆壁裡,上面有一些凹痕,難怪當初沒有發現。張竹生拿出戒指,安放在裡面,左右試着扭動了一下,咯吱吱一陣響動,卻從身邊那河道里伸出一道階梯,黑黝黝的,直通向河底
。
韓進一陣激動,“船就在底下,”他臉色通紅的說,“就要回家了!”
教授和張竹生卻平靜依然,沿着階梯走了下去。不一會兒三人到了底,卻身處在河道邊上的一條通道上,河道里水流平靜,似乎沒有流動。
三人沿着通道朝前走去,來到了一個巨大的鐵門前,打開鐵門,裡面的通道卻分了岔。上行的通道盡頭有一道扶梯通向頭頂,三人沿着扶梯爬上去,頂上卻有個滑動的暗門。
張竹生打開暗門,鑽了出去,望着巨大的火爐不由得苦笑一聲:“這下知道那豬臉怪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了。”
他們站在火爐前的巨大岩石後,那暗門是在地上的,當初他們圍着岩石敲擊尋找,自然是百尋不見。
“爐子用過一段時間。”教授指着巨大微紅的火爐說。“我們現在爲止至少確定了幾點,”張竹生靠在石頭上,抱着雙臂,“第一,我們的確是穿越了,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第二,這裡的敵人已經撤離了,不知道什麼原因,撤退的很匆忙,但也很仔細,任何只言片語有價值的紙片都沒留下。第三,這裡肯定還有別的地方沒被發現,那豬臉怪不是用戒指下來的,他的手在樹林斷了,戒指在斷手上。”他深吸一口氣,“第四,下面的另一條通道肯定是通向船塢的,但我有着不好的預感,因爲他們撤退了,那船……應該被開走了。”
教授點點頭,“是匆忙撤離的,這裡還有電,這爐子之前一直在使用。至於船,下去看看吧。”
當三人來到一個巨大的船塢裡時,望着空蕩蕩巨大的水面,一陣嘆息。“被說中了,”韓進用拳頭捶了一下鐵壁,“他們把船開走了。”
“沒什麼,”張竹生笑了,“即便有船又能如何?這裡是1953年,我們出去做什麼?”他神色黯然。“去當導演,當作家,”韓進拍拍張竹生的肩膀,安慰他,“把所有奧斯卡獲獎影片都拍一遍,把所有看過的小說都寫一遍,會很火的。”
“不可能,”教授搖搖頭,“那些作家怎麼辦?你顛覆歷史,當心出事!”
張竹生望着這片被密封起來的巨大水域,水色幽深,波瀾不驚,像是一塊巨大的墨綠色玻璃一般,他心中滿是失落和悲傷。“倒像是……潛艇的通道。”教授看着狹長的船塢,琢磨着。張竹生慢慢向前走去,前方有一個巨大的圓形鐵門,足有幾百噸重,他敲了一下鐵門,發出實心的輕微敲擊聲,“很厚。”張竹生趴在鐵門上仔細聽着,好一陣子,才慢慢離開鐵門,“都是水流的汩汩聲,”張竹生慢慢走到教授面前,“像是在海底,可能真的是潛艇了。”
“這些人匆忙撤離了,坐着潛艇離開了,”教授點點頭,“咱們是到了回去的時候了,這裡沒有任何線索。”“我不想就這樣見石珀,”韓進搖搖頭,“空手而歸啊。我們還是帶點東西回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