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白登山的秋天,是那麼的蒼涼與壯美,配上這突厥人狼狽逃竄,而中原大軍大獲全勝的景緻,就越發地美妙。
此刻,白登山之巔,幾位畫師正在那裡揮毫潑墨,其中就有閻立本,閻立德弟兄二人。
此刻,這些鎮撫軍的藝術家們正激情澎湃地進行着藝術創傷,看着這些這個時代的大畫師,楊謙內心亦頗爲美滋滋。
閻氏兄弟的畫作到得後世可是被奉爲國寶的好東西,閻氏兄弟在父親麾下任職,楊謙一開始還真不知道。
一問緣由才知曉,閻立本是因門蔭入仕,累遷朝散大夫、將作少監。而父親作爲工部大佬,自然會經常跟將作監打交道。
在那遼東之地,二人亦皆伴駕前往,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之後,因爲東都紛亂之際,閻立本弟兄二人看到東都越來越亂,便乾脆離了東都,來到了太原。
而閻氏兄弟不但政務精熟,而且二人都有一手極爲高妙的畫技與書法,偶然一次父親楊寧很顯擺地在書信中提及,楊謙這才知曉。
在大戰之前,楊謙就想到要記錄下戰爭的勝利畫卷以供後人瞻仰,而閻氏兄弟亦十分地贊同。
戰爭尚未完全結束,知曉了鎮撫軍已然大勝,突厥敗亡的捷報,弟兄二人與另外幾位畫師便匆匆地從雲內城出發,趕到了白登山山巔上開始揮毫潑墨。
楊謙早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離開了白登山大營,在親兵的簇擁之下,近距離審視着整個戰場,一位位的偵騎帶着興奮的表情衝到了跟前來呈上一份份地捷報。
率軍殺敵,連取數員突厥大將性命,立下赫赫威名的尉遲敬德更是親手摘下了突厥始畢可汗之弟步利設的腦袋。
這讓楊謙略感遺憾,好在,自己親愛的孃親,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李秀寧,卻生擒了始畢可汗的另外一位弟弟咄苾。
看着這位垂頭喪氣,拜倒在地上,年紀最終也就是二十來歲的突厥青年,聽到了阿史那·咄苾這個名號,楊謙瞬間就打了個激靈,這特麼不就是頡利可汗的本名嗎?
“你就是咄苾?”
“難道還有人敢假冒我阿史那·咄苾?”雖然已經鼻青臉腫,可是身爲啓民可汗的親兒子,始畢可汗的親弟弟,咄苾聽到了這樣的疑問,直接就不樂意了。
“那你一定很熟悉你們突厥的歌舞吧?”楊謙摸着下巴一個勁地樂呵。
自己親爹是十一月的生日,到時候,就讓這傢伙給親爹賀壽獻舞,也算是全了另外一個歷史時空父慈子孝的佳話。
“???”咄苾與一干鎮撫軍文武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楊謙,所有人的臉上都畫滿了問號,這位大佬這是抽了哪根筋,怎麼會在這樣歡慶大勝之際問出這樣腦洞清奇的問題來。
咄苾的臉色越來越黑,氣喘如牛,一臉的悲憤之色,彷彿就準備要大吼一聲。“要殺要剮隨意,莫要辱我草原健兒,我也是有血性的男兒。”
就聽到了那楊謙身邊那個一身鐵甲都包裹不住他那滿身肥肉的死胖子陰測測地道。
“主公所言極是,不過我觀此人模樣長得實在不雅,不適合入教司坊練習歌舞,倒不如,交給王公公直接閹了讓他去做個小宦官……”
咄苾即將暴發的情終日,就如同被一桶液氮澆下,莫說火苗,就算是燃料都瞬間被凍成了固體。
“我,我其實還是會一些歌舞的。”咄苾屈辱地垂下了頭顱。公牛一樣強壯的草原健兒,如果連***都沒了,那還算個毛的草原健兒,豈不就跟沒有半點脾氣,連漂亮母馬都沒有半點興趣的騸馬有何區別。
“……”一干鎮撫軍文武此刻彼此看了一眼,再看向楊謙,都不禁露出了一絲恍然之色。
看來,還是咱們主公想得更加的深遠啊,這位始畢可汗的親弟弟,都將要向我中原的統治者獻歌獻舞,不單是赤果果地向天下宣告,中原王朝的再次興盛,同時也是在警告那剛剛敗亡的突厥。
下次再有想要興兵犯境之念,最好先考慮一下,你們是不是也想要成爲下一個爲中原統治者表演歌舞的倒黴鬼。
一雙雙充滿了敬佩的目光,還有那一聲聲意味深長的笑容嘿嘿嘿……
楊謙都有些懵逼了,這幫子傢伙瘋了還是咋的?自己不過是想要效法另外一個歷史時空的李老二的做法罷了。
想着這個問題,楊謙的目光落在了同樣混在人堆裡邊嘿嘿嘿傻笑的李二……好吧,看樣子他的智商還需要繼續充值,另外一個歷史時空,似乎他也得充值到十來年後,才捉住了咄苾。
而咄苾屈從得如此之快,從他在另外一個歷史時空的表現就已經能夠看得出來。
魏徵,這位剛直忠耿的名臣,此刻亦顯得意氣風發,朗聲笑道。“昔日之漢高祖於白登山爲匈奴所困,乞匈奴闕氏,方得離開。”
“而主公你,與兵鋒之盛,不亞漢初的突厥數十萬兵馬激戰於白登山下,不但令突厥始畢可汗喪膽亡於陣中,野戰大勝突厥數十萬兵馬。”
長孫無忌亦是深以爲然,頻頻頷首。“主公興兵討伐突厥,於白登山下,大破突厥數十萬兵馬,讓其至少數十年不敢南窺中原。”
楊謙淡然一笑,沒有說話,但是他的心中已然下定了決心。終有一日,中原會讓草原上的控弦之士明白,中原不會成爲他們的牧馬之地,只會成爲他們這些茹毛飲血的未開化民族最畏懼與敬仰的偉大文明。
“突厥這等心腹大患一去,接下來,該是主公回首南顧,定鼎天下的時候了。”長孫無忌朝着楊謙鄭重地一禮言道。
“嗯!”楊謙微一頷首,扭頭朝南望去,此刻,這硝煙未盡的戰場,已經不再是他的目標所在,中原,那裡,纔是自己一統天下的最後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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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立身於洛陽北面的城牆之上,身上的天子袍服顯得那樣的華麗與威儀,身後邊,是衣甲鮮明的備身衛,更有天子儀仗立於左右。
哪怕是此刻,大魏國,僅僅只是一個一城之國,但是他的儀仗,卻絲毫不比昔日楊廣遜色。
城外,視線可及的含嘉倉城城頭之上,一杆唐字大旗,已然高高飄揚起來,就在兩個時辰之前,洛陽城外的最後一座城塞,含嘉倉城守將王薄,已然向鎮撫軍獻城而降。
“陛下,王薄這個狗賊,如此吃裡爬外,真該扒了他的皮。”邴元真滿臉激憤之色小聲地道。
“朕也想扒了他的皮,只是,邴卿你能做得到嗎?”李密嘴角神經質地一抽,轉過了頭來不陰不陽地道。
看到陛下那越發陰梟暴戾的目光,邴元真心中一寒,趕緊拜伏於地。“陛下,臣雖有此心,奈何臣卻苦無武略,實在……”
“那就滾一邊去。”李密沒好氣地一拂袖喝道。
看到邴元真這個奸佞臣子被陛下痛斥,王伯當等人亦心中一陣暗爽,活該。
李密的目光又掃過王伯當等人,看到這些臣子們紛紛垂首,避開了自己的目光,李密心中怒意更甚,冷哼了一聲,看着那面令他咬牙切齒的大旗,生生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疑問句。“突厥人不能阻,天下,又還能有誰是那黃口小兒的對手?”
不出預料地,沒有哪位臣子能夠給出一個令人心安穩的答案。
李密真沒有想到,數十萬突厥精銳南下,於白登山與楊謙交戰,原本,李密滿心期盼着突厥能夠大勝鎮撫軍,甚至希望突厥能夠順手把楊謙給剁了。
可結果呢,令一干北地豪強差點瞎眼,居然是兵力上處於弱勢的鎮撫軍搶先動手,以數萬精騎突襲突厥後方的輜重補給得手。
始畢可汗驚怒交加之下暴亡於陣前,以致數十萬突厥勇士崩分瓦解,最終,數十萬突厥勇士,死傷十餘萬,被俘者達七萬之衆。
可以說突厥人在隋文帝后期一直到楊廣當政期間的苟發育發展起來的強悍實力,一夜之間灰飛夜滅,就連可汗都死了。
楊謙,這位唐王,鎮撫軍之主,已然聲威一時無兩,而鎮撫軍真是聲威大振,諸多原本尚有小算盤的新降郡縣,再不復有異志和雜念。
突厥敗亡之後,楊謙命李客師爲將,率軍繼續剿滅和掃蕩草原。
又使李靖率軍向西進伐,而他則親率大軍疾速南來,目標,正是昔日大隋東都洛陽……
楊謙尚未進抵洛陽,洛陽的大魏軍,卻早已經開始戰戰兢兢,一干昔日投效而來的諸多豪強都各有打算,例如那位知事郎王薄,昔日投效於自己的時候,話說得多麼的漂亮,對自己無比忠誠。
李密這纔會對其委以重任,讓其駐守重鎮含嘉倉城,可結果就是,這傢伙走馬上任不足五日,便勾結了徐世績,裡應外合地讓洛陽失去了最後一座城塞。
“陛下,這是從長安那邊傳遞來的消息……”此時,一位大魏將領頗爲氣極敗壞地趕到了近前之後恭敬地雙手呈上一份緊急軍報。
“邴卿,你來念。”李密的目光落在了邴元真身上。
知曉陛下火氣已經過去,自己恩寵依舊的邴元真在心中默唸伴君如伴虎,趕緊答應了一聲,接過了緊急軍報念將起來。
很快,軍報之中的消息,讓城頭之上的諸多大魏文武不禁一陣騷動。
“薛舉那個窮鄉僻壤的鄉巴佬,居然已經攻破了長安……”李密愣了半天,這纔回過了神來。
“正是,沒想到高君雅與王威這二位原本擁立代王楊侑的功臣,居然會裡應外合,勾結薛舉,以致長安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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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仁杲在逃離了白登山戰場之後便一路疾行,馳回了西秦國,薛舉知曉了突厥大敗的消息,知道已經不能再繼續等待,命其子薛仁杲留駐,防範那已經被他打成殘廢的李軌,揮師出王都天水,大舉東進。
僅僅十二日,便破扶風郡,長安震怖,眼見薛舉兵鋒正銳,高君雅與王威認爲應該割地求和。
卻被陰世師與屈突通痛斥,最終楊侑聽從陰世師與屈突通的建議,決定興兵固守長安。
看到楊侑聽陰世師與屈突通之言而冷落自己二人,高君雅與王威密議之後,派出心腹與薛舉接上了頭,剛剛打下了扶風郡的薛舉聽聞這兩個傢伙願意投效,打開長安城,自然不再猶豫,親自率領精銳疾行向長安。
乘夜,高、王二人盡起家奴僕役奪取了西門,大開西門,西秦軍攻入長安,措手不及之下,陰世師派人殺了高君雅,卻走脫了王威。
最終在西秦精銳的圍攻之下,陰世師戰死於宮城,而代王楊侑亦在亂軍之中被西秦軍所殺,屈突通率領殘兵敗將逃出了長安之後,不得已,只能退守潼關。
除了這個消息之外,還有就是,挾大破突厥之勝勢,李靖率軍攻打樑國,樑師都與竇建德雖然合兵一處率軍接戰,可又哪裡是鎮撫軍的對手,連連失城失地,如今大梁國也已然危危可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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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表情複雜地吐了一口悶氣,目光落在了這段時間顯得有些疏離的王伯當聲中,勉強地擠出了一絲笑容言道。
“王愛卿,依你之見,朕是否應該與那薛舉聯手,共抗楊謙?”
王伯當迎着李密帶着期盼的目光,他卻只能硬起頭皮,打破李密的幻想。
“陛下,遠水,怕是難救近火,如今,楊謙的兵馬主力已抵黃河北岸,怕沒兩日,便會進抵東都城下。而薛舉遠在長安……”
“那依卿之言,朕該當如何?”李密又想發作,最終思及自己的處境,只能按捺住脾氣再次追問。
“依臣之見,陛下應當西狩關中,與薛舉聯手,借關中之地利,抵禦楊謙兵鋒。”王伯當仔細考慮了半天之後,只能給出一個說得比較顧臉面的答案。
什麼西狩關中,就是特麼的趕緊逃往關中,與薛舉聯手,呵呵,敗軍之將逃竄到關中,也就只能去當個弟弟。
李密忍不住撫了撫眉頭,面色有些唏噓地道。“沒想到,朕居然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陛下,臣以爲,王大將軍之策,可解如今之困局,臣附議。”很快,好幾位大臣也都紛紛拜倒朝着李密進言道。
而就在這個時候,寧王李鎮站了出來厲喝道。“爾等胡說些什麼?”
“陛下乃是堂堂的大魏天子,去投一個隴西的鄉下人,簡直就是在羞辱陛下萬金之軀。”
“就是,陛下萬萬不可聽這些心懷叵測的奸人之言,他們分明就是想要讓陛下讓出東都洛陽,好乘機獻給楊謙以作晉身之階……”
這些站出來強烈反對的,絕大多數都是皇室宗親,他們自然貪戀這東都的奢華,又哪裡願意狼狽逃竄地去吃苦?
留在這裡,哪怕是到時候陛下向楊謙投降了,他們這些人指不定也還能夠獲得安撫性的一官半職。
更何況,他們也都是身份清貴的世家門閥,去投一個隴西的鄉巴佬,這豈不是拉低自己的逼格與身份嗎?
最終,李密以自己需要再考慮考慮,結束了這一次與臣子的交流。
而王伯當等人還待再苦勸,李密卻已然拂袖而去,扔下了他們跪在原地面面相覷……
“……大將軍,大將軍你看那是什麼?”就在李密剛下了城牆,擺開儀仗朝着皇宮而去之時,心灰意冷站起身來的王伯當突然聽到了高聳的哨塔上的瞭望手的驚呼聲音。
王伯當扭過了頭來,朝着北方望去之際,就看到了遠處的地平地上,升騰起了漫天的烽煙,無數密密麻麻的小黑點,將地平線幾乎完全地掩蓋住。
“這一回,陛下就算是想要離開,也沒機會了……”祖君彥立身於城頭之上,慘然一笑,臉色此刻白得不能再白。
城上的一干魏國兵馬,全都靜寂無聲,呆滯地看着那鋪天蓋地,向着東都而來的鎮撫軍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