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李向就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吵鬧聲,他眯着眼,揉揉鬆散的頭髮,伸個懶腰,慢慢爬了起來。“咦,這是什麼?”李向準備下牀的時候,手按到了被子上,感覺下面有東西,軟軟的,很有質感,怎麼還有溫度?
李向正準備看個明白,沒想到被子那頭傳來了聲音:“怎麼樣,摸的舒服嗎?”
“舒服”李向下意識的回答。“恩?”李向忽然想到這裡好像應該還有一個人。機械般擡頭看被子的另一頭,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正在盯着他,不是公主是誰?
李向訕訕的收回手,對着公主說:“本來還準備叫公主起牀呢,沒想到公主自己就醒了,看外面天氣多好啊,正好晨練,我先出去跑步了!”說完轉身就跑。
錦雲公主還沒有反應過來,李向已經不見了人影,氣的公主狠狠的把榻枕(注1)扔到了地上。
李向逃出公主的魔掌,慌不擇路的居然跑到了驛丞所在的大廳。驛丞是專門負責驛站接待任務的官員,這會兒已經忙的腳不着地了,突然看見昨晚跟在皇帝身邊的孩子過來了,便兩三步跑過來問安:“大人昨晚住的可好?”
李向被嚇了一跳,看看周圍沒有其他人,才確定這個人是在叫自己。回想起昨天楊廣封了自己五品官,便把身子挺了挺,雙手背後,學着大人模樣板着臉說道:“還行吧,就是蚊子太多,吵得人睡不着。”
“恩?蚊子?”驛丞被說了個大睜眼,現在剛剛進了春天就有蚊子了?還很多?算了,人家說啥就是啥吧。“都是屬下的失職啊!大人原諒!大人還沒用早膳吧,請跟下官來用膳吧!”驛丞也是聰明人,說不通的乾脆就不說了,直接請李向去吃飯去。
李向兩天只吃了楊月萍給的那包乾糧,還沒吃完,其實早就餓過了,驛丞一說吃飯,李向的肚子就不爭氣的大叫起來,弄的李向很是尷尬。驛丞卻在一旁想,這個孩子別看年齡小,一定管的事情特別多,看看人家和我這麼個小官兒一樣,忙的連飯都吃不飽,好官啊好官。
李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反正有吃的就趕快吃一點兒,說不定馬上就要啓程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地方呢。
李向跟着驛丞去吃飯暫且不說。錦雲公主起身悄悄的跑回了自己住的屋子裡,推門進屋後趕緊關門,這才捂着胸脯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定睛一看,她的牀上端正的坐着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如果李向看到的話一定會說,美女都跑到古代去了。這個女人看上去最多像三十歲左右年紀,梳着盤桓髻(注2),瓜子臉,倒煙眉,丹鳳眼,瓊鼻倒掛,丹脣留香,額頭正中間貼着粉紅色桃花狀花鈿(注3),耳上戴着梅花耳墜。身上穿着深紅色宮裝,正襟而坐,貴氣逼人,不怒自威。
錦雲公主一看到她馬上露出笑臉,慢慢的邁着碎步走到近前,盈盈一拜,口中說“兒臣給母后請安了!”
美女正是蕭後,今早起來後安排了宮人早早的來叫錦雲去給皇帝請安,沒想到宮人回話說昨晚就沒有見到公主,這一下把蕭後急壞了,還以爲這個孩子又跑了。於是問宮人昨晚可見公主出去驛館,宮人們都說沒有看到,蕭後便親自到她的房中等她。剛進來坐下,就看見錦雲鬼鬼祟祟的從外面進來。
“彩兒昨晚睡的可好啊?”
“兒臣昨晚睡的很好。”
“哦?那大清早的幹什麼去了?”
“兒臣~恩,兒臣晨練,去跑步了!”錦雲公主忽然想到李向臨走時說的話,便安到了自己身上。
“胡鬧!”蕭後一聲呵斥,“昨晚一晚上去哪裡了?大清早去跑步?你以爲哀家是這麼好糊弄的嗎?”
錦雲一看蕭後真的生氣了,立馬雙膝跪倒,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蕭後,小嘴一撇哽咽着說道:“都是兒臣不好,惹得母后生氣了,你就打兒臣幾下出出氣吧!”說着跪行到蕭後跟前,一副甘願受罰的架勢。
蕭後看着眼前的錦雲,無奈的搖搖頭,這個公主可是皇帝的寶貝,別說是打了,就是重重的說幾句都不行的,而且她的身世可憐,宮中人都是知道的,不管做出多麼大的事,也沒有誰願意斥責她。可是今天的事情太過不像話,一個女孩子一晚上不在自己的閨閣內,早上才偷偷摸摸的回來,傳出去皇家的臉面還怎麼看。所以蕭後一進來就訓斥了她幾句,沒想到她卻這樣,真是沒有半點辦法。
蕭後伸手拉起錦雲,和她並肩坐在榻上,語重心長的說:“彩兒啊,你今年已經九歲了,該是懂事的年紀了,母后也不是怕你胡鬧,可你一晚上不在閨房,去了哪裡了,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矜持,再說你不在了,父皇和母后該有多擔心啊。”說着將手放在錦雲的頭上輕輕的摩挲着,“母后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開始替家裡人操心了,你不知道外面的危險,像這次出去,要不是有人保護了你,父皇和母后就見不到你了,你說你就不能少讓我們操點兒心嗎?”
錦雲乖巧的坐在榻上,聽着蕭後的話不住的點着小腦袋,蕭後說完了,錦雲又站起身面對着蕭後說,“母后,兒臣知錯了,母后別傷心了,兒臣再也不敢了。”說話時眼睛促狹的瞥了一眼蕭後,繼續道“兒臣這次出去多虧了李向的幫忙,所以兒臣昨晚是去感謝李向去了。”
蕭後聽到錦雲說的話心裡還有些高興,待聽到錦雲昨晚在李向的屋子裡待了一晚後馬上就變了顏色。
錦雲說完後也發現自己說漏嘴了,馬上偷偷的看了蕭後一眼,一看就知道壞了,要出大事了。果不其然,蕭後忽的站起身,朝外面喊道:“外面誰在伺候,進來個人。”
蕭後是一個端莊賢惠的皇后,從來沒有在宮人面前大聲的說過話,今天這樣反常立馬讓外面伺候的人雙股戰戰。一個小內監聞聲小跑着就進來了,“娘娘,小的侯旨。”
“去給我把昨天新晉的李侍中喊來,快去!”
“遵旨!”小內監小跑着就出去了。
錦雲公主看着蕭後生了這麼大的氣,只好悄悄的立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心中盤算着待會怎麼幫李向求情。
沒有一會兒工夫,李向便被帶到門前。李向過來的時候心裡在納悶兒,皇后召見他是什麼事,難道昨天皇上召見,今天就要皇后召見?他還問了問內監什麼事情,內監哪敢對他說,只說自己也不知道。
到了門口李向大聲稟告:“五品侍中李向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說着跪在門外。
李向完全是從電視裡學的這些東西,所以用起來也是得心應手。其實在隋唐時候還沒有這樣的恭維話出來,所以李向這樣一稟報,倒是把屋內的蕭後和錦雲都嚇了一跳,好嘛,一張嘴就是千歲啊,錦雲公主抿着嘴差點兒笑出聲來,這個李向就是個有趣的人,還算沒看錯。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使蕭後再怎麼生氣,也只好平靜叫李向進來。
李向一進屋就發現錦雲公主站在後邊使勁兒的給他擠眼,開始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悄悄擡頭看了一眼蕭後馬上就明白是昨晚的事情被知道了。他在心裡抱怨,這個公主也真是傻的夠意思,這種事情能說嘛?即使什麼也沒幹,那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的,哎,看來今天要出大事了。想想自己纔剛當了一晚上的五品侍中,不甘心啊,現在只能靠自己了。有句話叫先下手爲強,李向決定首先出擊了。
“皇后娘娘真是太美了,微臣都有些呆了。”說着李向跪下又道“讓微臣都忘記在皇后娘娘面前下跪了,還請娘娘恕罪啊!”李向一個頭磕在地上。這次是真磕,昨天見楊廣也沒這樣,只是做做樣子。今天不一樣啊,這個頭是保命用的。前世的他很清楚女人都愛聽好話,特別是讚揚美貌的話。所以一上來李向便從這裡下手。
蕭後本待李向進來先給他個下馬威的,誰知道這傢伙進來就說自己好看。真是的,還沒有一個人這樣直白的誇她好看呢,雖然自己知道自己確實很美貌,但這樣的話從一個孩子口中說出來,還是當面說出來,讓她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真的有些害羞,不過心裡卻是很開心,這孩子嘴倒是挺甜的。於是就說:“起來說話。”
李向一聽叫他起來回話,就知道蕭後的氣消了不少,於是站起來道:“微臣謝娘娘,娘娘要是不說話微臣都不敢認了。”
“哦?什麼意思?”給哀家說清楚。
李向等的就是這一句,於是馬上說道:“娘娘啊,您要是不說話站在微臣面前,微臣指定把您當成是錦雲公主的姐姐了。”從李向的角度來說,這句話含義很多,首先我沒見過你,所以不認識你,其次你和錦雲站在一起,我會把你認成是錦雲的姐姐,說明你年輕啊!
其實李向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從來沒見過面,我又誇了你了,即使有什麼事情讓你不高興了,你也不要對我懲罰太重,意思一下就得了。
錦雲聽完李向這樣說,小嘴張的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心裡想這個傢伙怎麼這樣的無恥啊。
蕭後也被他說的話逗樂了,隨口啐道:“油嘴滑舌,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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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枕(注1):古代放在牀上的木枕,四方長條形,有棱角,中間稍微凹進去一些,一般中等之家所用。富貴之家和皇家大多用的是石枕和玉枕。
盤桓髻(注2):古代婦女一種髮式,隋唐時常見於官宦之家。其梳編法是將發蟠曲交卷,盤疊於頭頂上,穩而不走落,稱爲盤桓髻。據《中華古今注》記載:“長安婦女好爲盤桓髻,到今其法不絕。”
花鈿(注3):又叫“花子”、“媚子”,一般施於額心,劉禹錫曾有詩句“安鈿當嫵眉”,其前身應該是大家熟知的額黃,即花黃,產生於南北朝時期。《木蘭辭》中有一句“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說的就是花鈿。花鈿有許多複雜多變的圖案,如牛角形、扇面狀、桃子樣等,而更多地是描繪成各類抽象圖案,疏密相間,勻稱得當。這種花鈿貼在額上,宛如一朵朵絢麗鮮豔的奇葩,把女子妝扮得雍容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