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憲是一個閹人,早在隋朝時就入宮了,但這個閹人又不是一個陰柔之人,除了沒有鬍鬚,他長的極爲高大魁梧,而且有一身騎射本領,尤其是識文斷字熟讀兵書,這就顯得非常奇怪了。
不過他打小入宮,從小就是在御馬廄長大,後來又出宮到皇家的牧場負責養馬。隋亂之時,曾有賊軍想要攻打牧場搶奪牧馬,可李憲居然組織牧人,日夜教戰訓練,居然生生讓他練出來八百輕騎兵。
他率領着這八百輕騎,數次的擊退了來犯的賊軍,一度使的遠近之賊,都不再來犯。
後來他率部歸附羅成,獻上牧場之馬,也算是納了投名狀,皇帝也授了他一個宮內之職。這幾年,辦事還是很有效率的,深得皇帝賞識。
上次親軍府一拆爲三,皇帝便選了李憲能當皇城司提督。
只是皇帝也沒有想到,李憲上任不到三個月,結果就把錦衣衛的第一任都督張亮給告了。
“可有實證?朕雖讓錦衣衛與皇城司相互監視,但卻不想看到你們內鬥,若是沒有實證,只是誣告,那就要受反坐之罪。”
皇帝冷冷說到。
分權監督,雖然有好處,但也有壞處,就是容易內鬥以及推諉扯皮。
皇帝不想開這樣的口子。
“陛下曾下旨,軍中將領禁止私養義子,原有義子皆令各回本姓,脫離干係。可張亮曾私養五百義子,陛下禁令後,不但沒有依令讓五百義子脫離干係,反而讓他們皆暗中起誓永遠效忠於他,甚至還讓五百義子,每人皆收數人或數十義子。”
“張亮諸義子多在三衙諸軍府中擔任軍職,而其義子所收義子,也皆爲軍中之兵,並非孤兒幼小。”
“再有一個,張亮還暗中網羅招攬術士巫師十餘人。張亮曾經跟術士公孫常說,他的名字應驗了一個圖讖,‘有弓長之君當別都’。”
“張亮還跟另一個術士程公穎說起,說他臂上有龍鱗生起,如果舉事,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成功。”
李憲是個狠人,雖然沒有卵子了,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張亮的命。
他舉報張亮謀反,列出了三條罪證,一是違犯禁令私養軍校爲義子,而且數目極多,並且讓義子再三衙之兵爲義子,五百義子三千假孫,這就成了一條大忌。
其二張亮還暗中網羅招攬術士誣師,這也是圖謀不軌的罪證。
其三,他向兩個巫師所言,更是暴露謀逆之心。
“術士公孫常和程公穎都已爲我皇城司控制在手,他們也如實交待,願意出來指證張亮。”
皇帝的臉色變的非常難看。
軍中收養義子,這是魏晉以來的傳統了,尤其是五胡亂華之後,胡風漸盛,於是不論胡漢將領,都喜歡在軍中收養義子。軍中收養義子又與民間收養義子完全不同,軍將收養義子,一般都是直接從麾下軍中,挑那些精銳悍勇能打的兵校收爲義子,甚至經常有義子比義父年紀還大的情況,至於年紀相當者更是主流。
這種收養義子,其實就是過去軍爲將有的一種延伸,將領把軍隊當成私軍,於是通過收義子來加強軍隊控制。
收的這些義子,要麼就是他們的親兵衛隊,保護安全。要麼就是下放擔任軍職,幫助掌握軍隊。
當初羅成剛起家的時候,因自己軍中都是招募的少年或孤兒,因此當他們戰死後,羅成承諾爲他們尋找孤兒代爲撫養,做他們的繼子,繼承他們的香火。後來收的多了,也讓一些將士們主動認領,幫忙照顧撫養,也算是爲軍中儲備一支少年預備兵。
那時,羅成就帶頭認養了三個義兒一個義女,便是王雄誕幾個,如今都任一道都督。
再後來,羅成又收養了幾個,加起來有十三個義子,如今職務最低的也是一團之都指揮使職。
在早期羅成的隊伍裡,軍官們基本是個個都有義子,但這些義子也傳統軍將們的義子還是不同的,那就是沒有直接把軍中部下收爲義子的事情。
等到後來,義兒營的孤兒少年們長大些後,也進入軍中做爲軍官的侍從,成爲見習這官。
等到羅成當了皇帝后,有感於軍中義子這種做法,其實是軍中山頭主義,於是下詔,禁止軍官們在軍中收養義子,但允許於民間收養一些孤兒棄嬰等爲義子,可也嚴格限定了義子的年齡和數量,就算無兒無女者,可所收義子也不得超過三個。
早先收的義子如果超過數量,或者說不符合規定,是收取的部下,或者義子年齡與義父相差十五歲以以下的,就要解決這個關係。
這個詔令出臺後,效果還是不錯的,把過去軍中的這種收義子陋習打壓了一番,軍中的山頭也沒那麼厲害了。
張亮的五百義子,羅成是早知道的,當年張亮負責奉命組建暗衛,爲了發展工作,於是也按軍中慣例做法,招募了許多部下,然後從他們中選出五百精銳能幹者,收爲義子。
可羅成沒有想到,時至今日,張亮明顯上假裝奉詔解除了與這五百義子的關係,暗裡卻還要他們起誓效忠,甚至又讓這些義子故意違反詔令,暗中每人收了六七個義子,還都是違令從軍中收的部下士兵。
若是僅僅只是招攬術士這些,倒還只能算是一些不大的問題,可五百義子三千義孫,都在三衙諸軍之中任職當兵,這就讓皇帝十分忌憚了。
再加上現在皇帝還把錦衣衛這樣一個重要的特務機構交給了張亮,皇帝對張亮如此信任,但張亮的行爲,無疑讓皇帝極爲失望,甚至暗暗有些驚恐。
張亮這個人,搞情報很厲害,出身貧窮的他也是個亡命。但是這人打仗方面卻一般,尤其是指揮不行,若是讓他當個二百人長,衝鋒陷陣他還是很猛的,可如果給他幾萬人馬,他就難以調度。
“朕要看到證據,如山鐵證!”
皇帝對皇城司提督李憲只說了這短短一句話,但這句話卻充滿着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