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駕帶着後面兩輛車駕直接進了端門,一直朝乾元殿行去。
乾元殿分爲前殿、中殿、後殿三重殿宇。
前殿是皇帝主持朝會的正殿,與後面兩殿離得較遠。
中殿是帝王日常處理政務、接見臣子、會客宴飲之處,御膳房、御書房都在這邊。
後殿就是帝王起居休息的地方了,分爲正院與東西跨院,都是面闊五間的大院子。
正院自然是帝王寢居,東跨院供皇后留宿,西跨院給其他妃嬪。這是前朝帝王們的安排,到蕭縝這裡,正院就是他與佟穗住,東跨院給小皇子,西跨院給改成佟穗的書房,院子也夠大,佟穗若想練箭,移過來一個箭靶便可。
怕佟穗受寒,蕭縝抱着她先簡單逛了一圈,就趕緊回房了。
進了內殿,蕭縝連着幫佟穗解開兩層大氅、斗篷,佟穗才恢復了行動自如。
地龍讓內殿溫暖如春,佟穗的視線在裡面嶄新的陳設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了北面的拔步牀上。
說是拔步牀,更像一張炕,又長又寬,擺張炕桌來七八個人圍張席面都不會擠。
蕭縝扶着她走過去。
佟穗“這也太大了。”
蕭縝“大點好,冬天咱們睡一個被窩,夏天你不喜歡跟我挨着,正好一人睡一頭。”
佟穗嗔他一眼,道“叫乳母把承祖抱過來吧,咱們看會兒孩子,讓舅母帶她們去東院安置。”
舅母會陪着承祖在宮裡住一段時日,白日在宮裡,傍晚隨舅舅表哥一起回家,次日早上再進宮。
宮裡也有女醫,但現在佟穗更相信舅母。
蕭縝出去了,在外面陪姜氏說了一會兒話才抱了承祖進來。
小傢伙居然睡着了,放在榻上乖乖的一個,一點都不用父皇母后操心。
佟穗也想睡會兒,看向蕭縝“你是不是該去批摺子了”
蕭縝“今日遷居,下午休息。”
說着,他先脫掉外袍躺到牀上去了。
佟穗想想他前陣子的忙碌,也沒有再攆人,只是這傢伙一點也沒有要休息的意思,將襁褓擺到大牀的裡側,他就鑽進了佟穗的被窩。
外面天寒地凍,哪怕不能做什麼,夫妻倆摟在一塊兒也是樂事。
佟穗娘倆搬進皇宮,除了蕭縝高興,孫典也挺高興的,特意提前半個時辰離開南營,再在定鼎門外等從東營回來的蕭野。
蕭野跟魯恭一起回城的,二哥讓他多跟魯恭學學,蕭野便待魯恭如同先生,絲毫沒有王爺的架子。
猜到孫典有事找蕭野,魯恭先進了城。
蕭野上下打量孫典一遍,故意問“找我喝酒”
孫典“可以啊,去你們侯府喝。”
自打蕭縝繼位又不肯馬上搬進宮裡,蕭家兩府前面就安排了御前軍守衛,那威嚴的氣勢,孫典都不好再大大咧咧地登門,於是又耽誤了一個多月
沒見着柳初了。
蕭野瞅瞅空曠無人的左右,還是低聲道“去是可以,我可不保證長公主一定願意見你。”
孫典挑眉“爲啥不願意”
蕭野“今時不同往日,你雖然貴爲侯爺,可我姐的長公主身份比你還要尊貴,以前她沒機會接觸外男,如今馬上要獨居一府了,閒時出門逛逛,說不定就會瞧上哪個風華正茂的俊公子,又何必非要嫁你這個二十多歲的糙將軍”
孫典“別以爲你當了王爺我就不敢揍你了”
蕭野“你揍試試,揍了你連侯府的大門都進不去。”
孫典“”
蕭野笑着朝前行去。
孫典悶悶地跟上,在城門前排隊時瞧見一個穿綢緞的年輕公子,孫典下意識地摸了摸眼角的舊疤。
他本來就只是五官周正,年輕時因爲不夠俊輸給了蕭大,現在年紀大了,還破了相
這一路孫典都沒再說話。
來到蕭家所在的巷子,那些御前軍侍衛果然撤走了,而侯府裡面,蕭野夫妻倆住在東院,柳初娘倆住在西院。
蕭野邀孫典去練武場切磋武藝,顏明秀再配合地去請柳初母女同瞧熱鬧。
柳初有些猶豫,她與佟穗、顏明秀的情分不一樣,就不太好意思接受顏明秀的撮合。
綿綿輕聲道“娘,我想去看看,四叔老是誇他槍法厲害,我倒要瞧瞧他能不能贏過孫叔。”
柳初這才應了。
娘仨來了練武場,發現這邊沒有一個下人,而蕭野與孫典已經開始了比試。
孫典心不在焉,很快就輸給了蕭野,可他都收槍了,蕭野還是舉槍朝他肩膀戳了一下。
孫典“”
蕭野“啊,侯爺受傷了,我這就去給你拿藥”
他撒腿跑了,至於綿綿,早隨着顏明秀去“淨房”了。
天色已暗,柳初瞧着蕭野跑遠的身影,再看向提槍走過來的孫典,頓時心慌意亂。
她快步繞到旁邊的武器架後,對孫典道“你就站對面,別過來。”
孫典應了,將槍放在架子上,透過武器架的縫隙看她。過完年她也要二十了,瞧着卻與少女時期沒多大變化,只將垂下來的長髮綰成了婦人髮髻,只是沒以前那般無憂無慮了,眉眼間總籠着淡淡的憂慮,像山裡最膽小的兔子,有個風吹草動都能讓她受驚。
“柳兒,你還願意嫁我嗎”胸口有些堵,孫典的聲音也是悶的。
柳初低着頭“爲何,爲何這麼問”
孫典“老四說你是長公主了,可能看不上我了。”
柳初“皇上娘娘厚恩,願意照顧我,我卻不敢自恃身份。”
孫典“別這麼想,不提你爲蕭大留了血脈,就憑那幾年你在蕭家的任勞任怨,這長公主也是你應得的。柳兒,你多學學玉蟬,該耍威風就耍威風,就算不欺負外人,怎麼也不能被府裡的丫鬟小廝欺了去。”
單獨分府,自在是自在了,可她這樣的性子,遇到刁奴長公主也沒用。
柳初無聲地溼了眼眶,類似的話,前陣子佟穗、林凝芳、蕭姑母都跟她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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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典看着她背過去擦淚,看着她細細白白的耳垂,握着武器架的杆子問“柳兒,給我句準話,你還願意嫁我嗎”
柳初邊哭邊點頭。
親友們都分開了,女兒也有了自己的郡主府,柳初不想一個人冷冷清清的。
或許會有其他男方來提親,但那些都是衝着她長公主的身份,只有孫典知曉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孫典大喜,手上一用勁兒,整張武器架都晃了晃。
“那我是等你分府了直接去長公主府提親,還是去請皇上娘娘賜婚”
柳初想了想,道“直接來我府裡吧,我既是皇姐,沒有爹孃在世,便可以替自己做主。”
她畢竟做過皇上的嫂子,能得皇上默許改嫁已是天恩,怎能求皇上下旨將曾經的嫂子許配給別人
孫典“好那我趕緊給家裡送信,讓我爹我娘來這邊過年,年後咱們就成親”
臘月初七,帝后爲皇長子慶滿月,皇親國戚與文武大臣都在應邀之列。
宴席就在乾元殿擺的,蕭縝在前殿招待大臣們,佟穗在中殿的西暖閣招待內外命婦。
賀氏等內命婦來得最早,蕭玉蟬想去外面參觀參觀,被林凝芳用眼神攔住了,帝王居所,宴請女客已是破例,便是堂妹也不該隨便走動。
外命婦中,幾家公侯夫人又是先到的。
佟穗與馮夫人、魯太夫人、魯夫人等都熟悉了。
接受魯太夫人的拜見時,佟穗問“太夫人怎麼沒把湫兒妹妹帶來”
她曾經去魯國公府做過客,見過魯恭的那位掌上明珠,十二四歲時就出落得美豔不可方物了,舉止端莊又掩不住一股子惹人憐愛的嬌憨,嗓音也是嬌滴滴的,比山裡叫聲最好聽的鳥雀還要動人,而今十六歲,也不知會美成什麼樣。
魯太夫人笑道“她啊,被我們寵慣得不懂規矩,還是在家待着好。”
旁邊的馮夫人聽了,笑了笑。她是知道內情的,早先郭皇后有心把湫兒許配給鹹慶帝,魯恭就緊張得不行,沒事基本不許女兒出門,等鹹慶帝登基了,魯恭更要藏好女兒了。如今輪到新帝,雖然帝后恩愛,可湫兒那般美貌,帶進宮裡也有惹出事端的可能,何必呢
魯太夫人婆媳退下後,輪到齊夫人婆媳行禮。
佟穗打聽道“齊雲從漢州回來了嗎”
齊夫人一直都是怯懦的性情,以前拜見郭皇后時如此,面對佟穗也只是稍微好一點,緊張道“回來了,前日纔回來的,得知娘娘喜得龍子,他很是高興,此時在前面拜見皇上呢。”
除了這些熟悉的,其他官夫人佟穗就只是接受拜見了。
待宴席結束,也是外命婦們先走。
佟穗牽掛着柳初與孫典的婚事,叫賀氏、蕭姑母等人在暖閣裡說話,她帶柳初去了裡間,輕聲問道“之前不方便,這兩日孫典有去找你嗎”
柳初紅着臉點點頭。
佟穗笑道“是不是好事將近了”
柳初“他,他說要接孫叔孫嬸來京城過年。”
佟穗“挺好的,反正你是長公主,婚後可以跟着孫典住侯府,也可以帶着孫典住在長公主府,綿綿喜歡呢,就跟你們住一起,覺得不自在就住隔壁的郡主府,一點都不耽誤白日你們娘倆親近。”
柳初“皇上那,要不要跟他打聲招呼”
佟穗“我會跟他說的,不過你不用擔心,他也高興能有個靠譜的人照顧你。”
早在蕭縝幾兄弟在外面打仗的那六年,是柳初把老爺子的飲食起居照顧得妥妥帖帖,所以老爺子臨走前還惦記着要放柳初自由,蕭縝也願意把柳初當姐妹照看。
那些年很難,艱難中共度的情分也更難忘。
她與蕭縝如此,幾家親友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