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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平帝與範釗的父親是少年摯友。

在郭皇后身懷六甲輔佐興平帝帶兵並因此小產的那場險戰中,範釗的父親也爲國捐軀,死在了敵軍刀下。

當年興平帝二十七歲,範釗才八歲。

從那時候起,興平帝就親自教導範釗武藝了,而在興平帝的長子因時疫夭折之後,興平帝幾乎把範釗當成了親兒子撫養,即便後來郭皇后又爲他生了兒子韓保,興平帝對範釗的教養也沒有鬆懈分毫,走到哪都要帶上範釗。

郭皇后也給了範釗不輸於母親的關懷。

這樣的情分,現在範釗要娶續絃了,興平帝肯定得跟郭皇后說一聲。

郭皇后才聽到一半眉頭就皺了起來。

興平帝“我也不太滿意潘家,只是,就咱們知根知底的那幾家,馮籍的女兒要麼都已經嫁了,要麼年紀還小,魯恭膝下就一個女兒,剛剛十三,疼成眼珠子似的”

郭皇后“湫兒我準備給保哥兒留着,你們誰也別打她的主意。”

現在自家需要聯姻穩固朝局,所以她從洛城世家舊臣中給兒子選正妃美人,過兩年江山穩固了,她也得給兒子選個大將岳父,讓兒子背後文武勢力都有。

興平帝“知道,我的意思是,蕭家女齊家女都比潘家女有家世,偏他還介意人家嫁過人。”

郭皇后嗤笑“他身邊的妾室通房能湊兩桌席面了,還好意思挑女方這個”

興平帝嘆道“他要是能改掉好酒好色的毛病,行事再穩重點,我也敢放他去外面帶兵。”

郭皇后“毛病是不少,但他對你的那份忠心誰也比不了,我也是惱他不會挑媳婦才嘮叨兩句,他若是像羅霄、蕭縝那樣智勇雙全謙恭謹慎,我該替保哥兒擔心了。”

羅霄、蕭縝再厲害,都只是臣,範釗與丈夫卻多了一層父子情分,一旦過於聰明,便會威脅到兒子的地位。

興平帝擺擺手“這你放心,範釗寧死也不會生出那種心思。”

郭皇后“他自己傻,以後有個聰明的岳家在枕邊吹風,誰又知道呢。”

興平帝“那得看潘家吹什麼風,升官發財都是小事,他們敢挑唆範釗針對你我保哥兒,範釗第一個砍了他們的腦袋。”

郭皇后與丈夫對視片刻,笑道“不急,慢慢看吧,潘家可能只圖範釗的侯爺身份,沒那麼大的野心。”

“娘娘,該喝藥了。”宮女端着一碗湯藥來到門外,恭聲提醒道。

郭皇后笑道“進來吧。”

隨着宮女進來,熟悉的湯藥味道也在次間飄散開來。

興平帝看着郭皇后清瘦的側臉,心裡忽地一疼。

妻子剛嫁給他的時候,跑馬耍槍射箭無一不精,只因那年小產才一下子元氣大損,夏天怕熱冬天怕冷,一年有大半年的時間都得喝藥調理。

本以爲打下洛城,妻子可以安心享福了,結果他有一堆國事要處理,妻子要操心的事情也越

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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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上旬,太子韓保迎娶太子妃王氏。

洛城有四大世家,其中王氏居於首位,王氏一族在前朝出過多少位丞相就不提了,光現在,王氏的家主就任着吏部尚書,駐守京師南線的四位大將中,一位是王尚書的親弟弟,一位是王尚書的小舅子。

王氏圓滑,竇國舅掌權時,王氏一族只爲朝廷效力不爭權也不爭功,竇國舅呢,一邊排除異己,一邊也得重用這種既有人脈又有能力的世家,不然都得罪了,世家先聯合起來反他,光靠竇家一族也難以跟幾大世家抗衡。

等興平帝來打洛城了,王尚書自己在洛城哄着竇國舅,暗地裡給帶兵的弟弟小舅子去信,讓他們緩發兵,韓、竇誰贏了就效忠誰。

王氏桃李遍天下,興平帝只有得到了王氏的支持,才能不動兵戈地讓各地文官配合他革新吏治、恢復民生的國策。

太子大婚,佟穗、賀氏、林凝芳都受邀進宮觀禮去了。

郭皇后沒有多少空暇招待她們,一衆誥命夫人們成羣地說着話。

賀氏寸步不離地跟着林凝芳,別人不跟她說話她就默默地瞧着學着,別人跟她說話,她也一副木訥不善言辭的模樣。丟人就丟人,總比說錯話被人抓住把柄強,關係到自家爺們兒子的前程,賀氏纔不在乎被人嘲笑土氣。

反正她是村裡出來的媳婦,土氣是正常的。

真論起來,郭皇后的出身可能也比不上洛城那些世家夫人們,馮籍、魯恭、範釗、羅霄這些薊州派的功臣家眷出身只會更低,像範釗的母親範太夫人當初就只是一個百戶的女兒,沒比賀氏這個落魄千戶家的兒媳婦強多少。

範釗不喜洛城世家高高在上的姿態,範太夫人也瞧不上世家夫人們的舉止有度,因爲那些落落大方的姿態顯得她很俗,這時候,範太夫人反倒喜歡賀氏、齊夫人這種不如她的,於是特意將這二人叫到身邊聊天。

“國公爺、侯爺跟着皇上打奸臣的時候,你們在家裡都做什麼打發時間”

範太夫人閒聊着問。

賀氏看向齊夫人。

齊夫人比賀氏膽子還小呢,以爲賀氏叫她先說,便道“就做做衣裳帶帶孫輩這些。”

範太夫人再看賀氏。

賀氏“我也差不多,不過我沒你們有福氣,家裡只有一個侄孫女一個外孫,自己的孫子還沒影呢。”

她意在奉承範太夫人,說完見範太夫人看向林凝芳,賀氏頓時心頭一緊,急着道“哎,我不是着急抱孫子,小兩口還年輕,再加上之前忙着打仗,這才團聚多久啊。”

範太夫人笑道“你倒是個疼媳婦的好婆婆。”

賀氏老臉一紅。

佟穗在陪馮夫人說話,聽到這邊的話音,瞥眼賀氏泛紅的臉,笑了笑。

到了吉時,禮部官員將太子妃接回來了,一衆夫人們立即停止閒談,在宮人的引導下井然有序地前去觀禮。

吃完席面,佟

穗三個女眷先回府了,又過了半個時辰蕭縝才帶着一身酒氣回來。

他自覺地先去沐浴,再只穿一條中褲躺到榻上,撈起佟穗的手放在胸口,長長呼出一口氣我是真不喜歡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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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一兩碗是享受,喝五六碗肚子裡就開始火燒一樣。

佟穗笑他“這就受不了了接下來還好幾場呢。”

蕭縝看着她“我在這兒難受,你還笑得出來,換成咱家的騾子,你早心疼上了。”

佟穗這才放下書,過來幫他揉胸口。

不知是被他目不轉睛的注視看得,還是被他呼出來的酒氣薰得,佟穗很快就覺得自己的臉要比掌心下的胸膛還要熱了,便主動找話道“我看見太子妃了,又端莊又美貌,不愧是世家養出來的姑娘。”

蕭縝“養出來的花架子而已,把她們丟去山裡,活不過兩天。”

佟穗“人家好好地做着大家閨秀,你爲何要想着將她們丟到山裡人各有命,有的人生來就是享福的,輪不到他們吃苦,只有命苦的才得一點點掙溫飽富貴,可你不能因爲自己能吃苦就看不起生在富貴窩的人,大家各有所長罷了。”

蕭縝“我沒看不起她們,只是不喜歡聽你誇她們,明明你比她們加起來都好。”

佟穗臉熱“這話你哄哄我就算了,到了外面可別說,你不怕別人笑我還怕呢。”

七月初,佟貴成親不久,興平帝年初就派往涼州、晉冀、青州、京師南地的四路刺史前後腳地回京了。

喬長順二人因爲去的是最遠的遼州,目前還沒完成所有州縣的巡視。

興平帝與兩位丞相一起聽的四路欽差的彙報,叫八人退下後,興平帝的臉就沉了下來“那些知州知縣倒是老實,把貪污的田地金銀基本交出了七七八八,可那些世家望族包括手握兵權的邊將,依然佔着大量田地,銀子也只交了一二成,分明是不知悔改,還想繼續做他們的貪官。”

魏琦嘆道“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無權無勢的地方官員不敢反抗朝廷只能聽話,像涼州總兵呂勝、遼州總兵陳望、青州總兵黃起遴以及南邊四將,他們都仗着擁護皇上有功,再加上手中的兵權,豈會輕易把吞到肚子裡的吐出來。”

宋瀾“他們不交,那些世家望族見風駛舵,也都只交出部分做做樣子而已。”

興平帝漸漸握緊了拳頭。

魏琦見了,挑值得高興的事道“還好趙良臣全力支持皇上,有他掣肘涼州的呂勝,再加上馮端掣肘遼州的陳望,皇上只需徐徐圖之,遲早能將兩地的邊軍握在自己手中。”

宋瀾“魏相說的是,而且雖然世家邊將依然佔有大量田地,其他官員交出來的已經足夠北地貧農家家都有田地可種,皇上剛剛登基,這兩年重在穩定民心恢復民生,只要百姓富足國庫充盈,便能有餘力去收攏兵權整治世家。”

興平帝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看看二人,道“但願如此吧。”

魏琦“皇上,您準備如何嘉獎這八位欽差”

興平帝“四位文欽差,分別讓他們去做涼州、冀州、青州、南地五府的刺史,以鞏固四地的吏治,四位武欽差,朕會安排他們去南地四將身邊做副將。”

呂勝、陳望、黃起遴對他好歹有擁護之功,又是抵禦外族的邊關大將,暫且不動,南線四將都是前朝舊臣,既然他們不肯交出田地,就別怪他先派人去分他們的軍權。

南邊四將從西到東分別駐守於荊州、漢州、江州、合州。

興平帝將潘勇調去了合州,那裡離東陵都城金陵最近。

潘勇真有本事拿到合州的兵權,那他就夠格給範釗做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