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佟穗叔嫂三人,顏老一家回了廳堂。
顏老夫人對丈夫道“你啊你,一把年紀竟被兩個小姑娘設了套,這下賴不掉了。”
顏老嘆氣“我知道,可安國夫人求知心切,我實難拒絕。”
顏明秀“祖母莫怪祖父,我也看出來了,安國夫人是真的喜歡聽祖父講解,那模樣比哥哥讀書時都認真。”
顏老夫人“我聽着,她史記都讀到鄭世家了,就當她先從世家篇開讀的,那鄭世家前面的十一家應該都讀完了吧,之前她遇到疑惑時又是找誰解的惑,現在爲何不能繼續請教那人了,反倒非要來找咱們顏老爺”
董氏“定是凝芳,凝芳的學問可不比洛城那些揚名的才子差。”
顏明秀“林姐姐說了啊,淺顯的她能應付,卻也有被安國夫人難住的時候。”
顏老夫人盯着孫女“處處幫她們說話,莫非你想去跟她們做妯娌”
顏明秀臉一熱,羞惱道“我只是喜歡她們不行嗎我又沒見過蕭家兒郎,纔沒想嫁過去。”
小姑娘臉皮薄,氣呼呼地跑了。
董氏望着女兒的背影,瞥眼心思難辨的婆母,沒有作聲。
顏明修笑道“看蕭三爺儀表堂堂,蕭四爺應該也是好相貌,除了家世太高這一點,與妹妹倒也相配。”
顏老哼道“這一家都是狐狸,休要被蕭三今日的老實騙了,他可是兩巴掌將林綬打落三顆牙的武夫。”
顏老夫人“那是林綬活該,他要是個好的,蕭三爺做侄女婿的,爲何要打他。”
董氏“兒媳聽得有些糊塗了,母親到底是滿意蕭家還是不滿意啊”
顏老夫人“急什麼,再觀察看看。”
顏老“不用觀察,我只是答應給安國夫人解惑,絕不會因爲她來得勤就把明秀嫁過去,這點小把戲就想讓我點頭,不可能。”
董氏一聽,乾脆不操心了,但憑二老拿主意。
佟穗叔嫂三個直接回了國公府。
蕭縝、蕭野、柳初也都在這邊等消息。
蕭野先問“三嫂,三哥沒壞事吧”
蕭延“只爲你,我真想故意給你整黃了”
佟穗笑道“四弟休要胡鬧,顏老夫人都誇三弟端重有大將之風呢。”
蕭守義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蕭野、蕭涉、蕭玉蟬接連發出高低不同的笑聲。
蕭延哼了一聲,尋個椅子坐下,瞅瞅蕭野,幸災樂禍道“你不用得意,至少我也算顏老的侄孫女婿了,可我看顏老的意思,根本不想給二嫂講書,不想搭理二嫂,也就是不想把孫女嫁你,嘿嘿,顏姑娘笑起來確實挺好看的,可惜你沒那個福氣啊。”
蕭野“是嗎,再好看還能有二嫂三嫂好看”
蕭延“”
蕭穆指指門外“你們倆都給我出去,吵得我腦袋疼。”
兩人不說話了。
蕭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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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野瞥眼親哥,一本正經地朝兩個嫂子賠聲罪,出去了。
蕭延不用賠罪,只解釋道“我故意逗老四的,纔沒注意顏姑娘到底長啥樣,都叫我守禮,從進顏家大門我就沒怎麼擡過眼皮。”
蕭穆“出去跟老四說。”
蕭延憋屈地走了,爲老四的婚事給人當孫子,回頭還要爲老四捱罵,要這樣的堂弟有何用。
佟穗細細跟老爺子講了講顏老夫妻的態度。
賀氏不高興道“原來這就是書香門第,果然”
後面的話沒來得及說,就被老爺子一個眼刀給堵了回去。
蕭穆道“娶妻娶賢,一家好女百家求,顏家書香門第,選女婿理當千挑萬選。反觀咱們,鄉野之家初來京城,除了皇上賜封的公侯爵位還有什麼顏老澹泊明志,公侯爵位高官厚祿在他那裡一文不值,我只能委屈阿滿、凝芳爲了老四多走一趟,代咱們展示誠意。”
佟穗“祖父別這麼說,我只高興多了位名師可以請教學問,一點都不委屈。”
林凝芳“我也是喜歡明秀,纔有了親上加親的提議。”
蕭穆“祖父知道你們懂事,老四實在不好耽誤了,這事才交給你們,老五剛二十不着急,就讓你們二叔二嬸慢慢物色吧。”
蕭守義忙道“爹,我們哪認識這邊的姑娘,還是讓凝芳她們做嫂子的幫忙挑吧。”
賀氏“對對對,讓凝芳挑,爹再幫忙掌掌眼。”
蕭涉“不是,四哥的事都沒定,怎麼就扯上我了”
四月初十,洛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佟穗在雨聲中醒來,翻個身,腰間就多了一條結實有力的手臂。
蕭縝“下雨了,今天就算了”
佟穗“那怎麼行,越是下雨才越要去。”
蕭縝“我都羨慕老四了,你爲我都沒這麼上心過。”
佟穗想了想,捏起他手背上的皮再鬆開,一下一下地道“都是侯爺,範釗那邊好幾個美妾呢,我也上心地給你挑幾個”
緊貼着她背的男人胸膛傳來一陣顫動,耳邊拂過他因笑而亂起來的氣息。
蕭縝將她轉過來,他再壓上去“我真有那心思,你得扒了我這層皮吧”
佟穗看着他比年前白淨了一些的臉龐,不知是因爲封了侯爺染上了貴氣,還是被拔步牀裡面的富麗堂皇襯的,此時的蕭縝,似乎比靈水村的蕭縝更年輕了,也更英俊。
佟穗認真道“不至於扒你的皮,最多離了,各過各的。”
蕭縝收了笑“我逗你玩的,你還真琢磨過這個”
佟穗“肯定啊,地主老爺都養妾室,何況公侯。”
蕭縝“公侯也不都是一個性子,包括咱們皇上,至今身邊只有一個皇后。”
佟穗“鳳毛麟角罷了。”
蕭
縝“我也是鳳毛。”
佟穗歪頭笑。
蕭縝頂她一下“麟角我也有。”
佟穗“”
鬧了一會兒,夫妻倆起了牀,常服昨日睡前就備好了,佟穗換好自己的,繞過屏風,瞧見蕭縝正在整理腰間錦帶,身上穿的是一條石青色底的緞面長袍。他個子高,穿這樣的圓領錦袍更顯身形挺拔、氣度英武。
蕭縝忽然擡眸,佟穗想移開視線已經來不及了,只得裝作隨意地打量他兩眼。
蕭縝“如何”
佟穗“氣勢太重,不如四弟瞧着可親。”
蕭縝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有時候我也分不清你是真的這麼想,還是隻想我在牀上多賣些力氣。”
佟穗“”
她丟下這人先去了前院,在遊廊裡多吹了會兒帶着潮氣的風,等蕭縝追上來時,她的臉也沒那麼燙了。
今早的蕭野十分殷勤,又替二嫂挪動椅子,又替二哥夾菜的。
佟穗“我們只是動動腿腳,這事真成了,你最該謝的還是你三嫂,以後可不許再說什麼生分的話。”
都是嫂子,但林凝芳待蕭延都是淡淡的,不可能像柳初給蕭野做衣裳做鞋那般親近小叔子。
面上淡,心裡記着,同樣是親近。
蕭野“二嫂放心,我知道好賴。”
以前他跟林凝芳鮮少打交道,經過這事,他再不把林凝芳當親嫂子敬重,那就是沒良心。
飯後,蕭野撐着傘,一直將兄嫂倆送上了馬車。
馬車出發了,快繞出巷子時,佟穗挑開窗簾,回頭望望,發現蕭野竟然還站在侯府門外,笑着對蕭縝道“以前瞧着四弟並不着急成親,現在居然這麼心熱。”
蕭縝“顏家若上趕着巴結咱們,他興許不會太當回事,顏家不願意,他的興致才被吊了起來。”
佟穗放下簾子。
蕭縝拿起她帶來的史記,問“看到哪了”
佟穗翻開書頁,指着一段給他看。
這已經是趙世家了,蕭縝“哪裡不懂”
佟穗搶過書合上“我要請教顏老的,不用你講。”
蕭縝“我保證講的比他好。”
佟穗只當沒聽見。
蕭縝“行,以後你也別問我。”
佟穗不受他這威脅,真需要他講的時候,她自有辦法讓他開口。
顏家住在洛北的德積坊,離清化坊約有六裡地,馬車在小雨中慢行,不到兩刻鐘就到了顏府門外。
顏明修出去會友了,顏明秀母女陪二老在廳堂說話,聽下人說這次來的是安國夫人與永安侯,四人都是一怔。
顏老夫人最先反應過來,離席道“行了,都出去迎迎吧。”
佟穗夫妻已經被門房請到了前院,蕭縝手中撐傘,夫妻倆都站在下面。
顏老做的是史官,平時不用上朝,因此沒機會見過蕭縝,此時一照面,老爺子
眉峰一挑,終於明白那麼多武將,爲何蕭縝一個半路跟隨皇上的年輕人卻能封侯了,那姿容氣度,便是竇國舅的女婿、昔日朝臣盛讚的梅懷信也要遜色三分。
顏老夫人本來覺得蕭三長得就夠俊的,只是眉眼藏着戾氣,今日見到蕭縝,蕭四一母同胞的親哥哥,顏老夫人立即對蕭四本人更加好奇了。
站在母親身後的顏明秀,瞧見這位侯爺的英姿後,心也撲通撲通加快了跳動,因爲她知道,蕭家希望她嫁的那位蕭四肯定不會比哥哥差多少。
由佟穗引薦,蕭縝笑着朝三位長輩行禮“老先生難得休息,拙荊還要過來叨擾,晚輩便想着過來一趟,既是向老先生告罪,也是道謝。”
顏老“侯爺客氣了,安國夫人乃是女中豪傑,能爲她解惑,老夫深感榮幸啊,請。”
蕭縝在顏府廳堂喝了一盞茶,並未久留,只道一個時辰後再來接佟穗回去。
送完他,顏老夫人婆媳回了後院,顏老就在廳堂給佟穗講書,顏明秀在一旁作陪。
趙世家篇,有一段是講晉靈公在位時,行事驕縱,趙盾屢次勸諫都無功而返。一次晉靈公因爲膳食官沒有煮熟熊掌而殺之,宮人擡出膳食官的屍體時被趙盾撞見。晉靈公擔心趙盾會因爲這件事教訓他,派人去殺害趙盾,趙盾出逃,結果還沒逃出國境,晉靈公竟被他的堂弟趙穿殺了。
趙穿迎立晉靈公的叔叔繼位,是爲晉成公,趙盾也回來重新主持國政。
佟穗“趙穿弒君,趙盾後來竟然沒有誅殺他,所以史官稱趙盾弒君,您老怎麼看”
顏老知道,像這種探討類的問題,便是林凝芳或是其他先生無法爲佟穗詳答的。
他摸摸鬍子,走到窗邊,對着滿院淅淅瀝瀝的小雨道“此事說來話長,得從靈公是一個什麼樣的君王開始講起。”
佟穗跟到窗邊,洗耳恭聽。
顏明秀笑着去給他們換壺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