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這樣，當孃的怎麼能不心疼的，簡直疼到窒息了。
這滿身的疤，可以想像當時他身上的肉是怎麼被一片片的割下來的。
見雲嬌臉色不好，莫愁就起身抱了抱她：“姑姑放心，阿謹會好起來的。”
一定會好起來的。
反過來被莫愁安慰了，雲嬌狠狠的內疚了一把。
她本來還擔心兒子變成這樣……莫愁會接受不了。
可是這麼多天觀察下來，莫愁除了心疼，便再無別的情緒，什麼害怕厭惡……雲嬌擔心的都沒出現。
甚至還和以前一樣，幫着謹哥兒排便。
“莫愁你想回逍遙峰麼？”雲嬌問。“姑姑知道你捨不得謹哥兒，但是這樣會不會影響你練劍？”
莫愁搖頭：“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各人，放心吧姑姑，不用擔心我，若是我遇到瓶頸，心有疑問的時候，就回逍遙峰。”
“娘……莫愁……”謹哥兒聽到耳邊有人說話，熟悉的聲音讓他猛然睜眼。
入眼果然是他最牽掛最愛的兩個女人。
“阿謹……”
“謹哥兒……”
“我去找祖爺爺！”莫愁和雲嬌同時開口，莫愁更是在開口後飛一般的衝了出去。
他滿腦子都是孫神醫說過的話：“若是阿謹醒了，就立刻去我。”
“謹哥兒……”雲嬌想保住謹哥兒，又怕碰到他身上的藥，一時間伸手也不是，縮回手也不是，那眼淚啊，順着眼角嘩啦啦的流。
“娘……兒子不孝……”謹哥兒瞧着雲嬌傷心的模樣，聲音也有些哽。
他起身坐起，因着動作大了，身上的藥脫落了不少，謹哥兒也因此看到了那些猙獰可怖的傷疤。
他又擡起手臂，兩下弄掉上頭的藥……
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謹哥兒的腦袋一下子就懵了。
莫愁……
莫愁她看見了……
謹哥兒忙將牀榻一側的被子拉過來將自己整個兒捂得嚴嚴實實的。
他這麼醜。
怎麼能讓莫愁看見！
“謹哥兒……謹哥兒你別這樣，你祖爺爺哪兒有無痕膏……會好的！”
雲家的心都要碎了，不是她自傲，她雲嬌的兒子，是天之驕子，相貌堂堂，如神仙般俊朗的人物。
可現在……
謹哥兒接受不了自己現在的樣子，她這個當孃的當然理解。
這可不止是毀容這麼簡單
他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兒好肉！
“娘……你……你先出去，讓我自己呆一會兒……”
良久，被子裡傳出謹哥兒的頹廢的聲音，雲嬌心疼，也不敢逆着他，便起身了。
“好……好……娘出去，你好好冷靜一下。”
“娘……給兒子一個時辰時間，這一個時辰……誰也別進來。”
雲嬌轉身之時，謹哥兒的聲音又在她背後響起。
“好，娘幫你守門……”
“謝謝娘，兒子不孝，讓您擔心了。”
雲嬌聽着謹哥兒的話，眼淚流得更兇了，謹哥兒從小就懂事，從小就不讓她操心，現在他這樣了都還不忘跟自己說這樣的話……
她的心跟被人摁在平底鍋煎一樣。
莫愁揹着孫神醫飛奔進來的時候，雲嬌在門口攔住了他們。
“謹哥兒說要冷靜冷靜，讓咱們一個時辰之後再進去。”
莫愁放下孫神醫，雙手抓住雲嬌的雙臂，她着急了：“姑姑，阿謹他沒事兒吧？”
“咱們在外頭等着吧，這孩子現在變成這樣子……心裡難受。”雲嬌嘆道。
莫愁聞言眉頭深深的皺起，她看着緊閉的大門，心早就飛進了屋裡，撲到了謹哥兒的身上。
他很傷心吧？
要是自己變成那樣……一定也會很傷心。
心裡悶悶的，好難過。
莫愁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想進去陪着阿謹。
可是……
“爺爺，謹哥兒他……無痕膏能有用麼？”雲嬌拉着莫愁和孫神醫去了外間，她盯着孫神醫問，心裡卻是虛的。
孫神醫搖搖頭：“我能煉製的最好的藥膏……也只能治療小面積的疤痕，謹哥兒這孩子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肉……”
再好的膏藥也不能無中生有，謹哥兒身上起碼有九成的地方沒了皮……
“臉上能生些皮肉起來，但……不能恢復原貌。
至於身上，也就是手腳和腿部能恢復一些，可恢復的程度並不高。”
聞言。
雲嬌的身形就是一晃。
莫愁也更加沉默了。
“爺爺，您那兒不是有幾本上古典籍麼？裡面有沒有什麼記載……不管東西有多難弄……咱們總要想辦法不是？”
孫神醫也不想讓雲嬌失望，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沒有……”
“姑姑，阿謹會沒事的。”莫愁去摟住了失魂落魄的雲嬌，她這話在勸雲嬌，又何嘗不是在給自己打氣。
她非常的無助，也非常的茫然，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幫到阿謹。
她不想看到阿謹痛苦。
莫愁再次覺得自己沒用。
房間中。
謹哥兒站在穿衣鏡前，一瞬不瞬的盯着裡面如鬼魅般的自己。
他自己看着都害怕……
更別說親人們和莫愁……
謹哥兒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當天的情形，還有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兒，他握緊了拳頭。
半響，他纔去打開衣櫃，從裡面挑了一套一套衣衫穿上，又撕下一件裡衣的下襬當作面巾，將臉蒙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謹哥兒才緩步走到門口，將門打開了。
他只給了自己半個時辰的時間去頹廢。
門外，是擔心他的母親和愛人……他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