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

究竟

太醫將藥渣翻着看了看,又聞了聞明菲的藥,只知道這藥確實不是從鍋裡煎出來的,至於到底被加進去了什麼卻一點都沒有判別出來。

內殿裡靜的針落可聞,明菲靜靜的坐在帳子裡一聲不吭,佩環幾人已經在排查到底都有誰碰過這藥。

本是一直都好好的,偏偏惠嬪和榮嬪來了一下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並且藥確實被惠嬪跟前的大宮女碰過,明菲靠在靠枕上眯起了眼眸,她一貫低調,但有些人卻將低調當成了軟弱,她不出手不是不敢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但現在總要讓這些人知道知道並不是誰都可以輕易惹的。

佩環輕聲道:“主子,太醫看不出來藥裡面到底被加了什麼進去。”

明菲的聲音很飄忽,聽不出一絲溫度:“將那藥渣都好好的放着,在讓太醫將把脈的結果和他看的藥渣和藥的情形都寫出來,寫了名字,蓋了手印就讓他退下。”

佩環應了是。

明菲坐在羅帳裡,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身影,王嬤嬤越發的急切:“主子可還好,要不要讓太醫開幾貼藥?”

明菲的聲音終於柔和了幾分:“不用了,他也看不出來是個什麼情形,在讓人去請別的太醫過來。”

王嬤嬤立馬應了是,又吩咐下面的人去請太醫。

沒一會,康熙就親自到了。

明菲掙扎着想要從牀上下去,卻因爲身子酥困絲毫沒有力氣,便是兩個宮女扶着都不能下了牀。

明菲的臉色煞白,就是嘴脣都絲毫沒有血色,襯得那雙黑亮的眼眸越發大了起來,看起來水汪汪的可憐。

康熙快走了幾步扶住了還要下牀的明菲:“怎的這個時候了還這麼多禮?!”又對着佩玉幾人呵斥道:“還不扶着你們主子躺好了,主子都不會侍候還要你們有什麼用?!”

宮人們嚇的齊齊的跪了下去。

明菲虛弱的拉了拉康熙的衣袖:“是妾身教導無方,讓皇上見笑了,求皇上饒過他們吧。”

康熙憐惜的拍了拍她的手,轉頭對着底下跪着的人道:“今兒是你們主子爲你們求情,以後就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了,都起來吧!”

宮人們忙都謝恩起身。

御醫又給明菲請了一次脈,這御醫姓薛是太醫院的醫正,已經有年紀了,給明菲請了脈沉吟了一會方道:“奴才剛看了看剩下的藥渣,那藥渣是沒什麼問題的,只是貴妃娘娘剩下的藥裡頭加了幾位別的藥進去,其中一味就是黃連,不多但味道極其明顯,另外還當有兩位藥,那藥只奴才年輕的時候見過,做的藥丸叫做‘消氣’,並不知是做什麼用的,只知道不是什麼好藥,貴妃娘娘的脈象除過虛弱了幾分並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應當是因爲貴妃娘娘剛喝了藥就吐了出來。”

康熙周身的氣壓很低,拳頭握住鬆開了好幾次,對着明菲的時候依舊輕聲細語:“你身子虛,先躺下吧,等喝了藥就早些歇下,朕一定會給你討個公道的。”

明菲靠着靠枕輕搖了搖頭:“皇上是好意,但怎能麻煩皇上在管後宮的事情,這事情是妾身自己的事,妾身總應當自己動手查的,若總是靠着皇上,別人該怎麼看妾身。”

明菲很少有這麼強硬的時候,康熙定眼看了看明菲,她依舊低垂着頭,昏黃的燈光下看着柔弱卻明顯的倔強,纖細白皙的手卻一下一下的撕扯着被子,很顯然她還是很忐忑的。

明菲似乎總是知道怎麼樣纔會讓康熙憐惜,康熙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別太勉強了。”

不管怎麼對明菲說,康熙本身是不會放棄追查這個人的,作爲一個帝王他們的危機意識不允許他們忽略任何會危害到自己的潛在危險存在。

明菲仰頭看着康熙:“沒什麼勉強不勉強的,在什麼位子就要說什麼話,妾身是皇上的貴妃有些事情是理應要做的,再說,妾身大約是看着軟弱慣了,爲了胤禛總應該做些什麼的。”

康熙不管自己怎麼查,根本上是跟明菲不一樣的,明菲要的是威懾,康熙自始至終要的卻都是安穩,而且明菲這一次看着確實是被惹怒了,若是由着明菲來,誰知道會成什麼樣子?

康熙拍了拍明菲:“萬事過猶不及。”他邊起身道:“你早些歇下吧,朕還要去看一會奏摺。”

明菲輕聲道:“妾身恭送皇上,皇上要注意龍體。”

康熙輕嗯了一聲。

明菲的動靜大了些,後宮裡的人幾乎都知道貴妃出了事,孝莊醒來就睡不着了,只留了蘇沫在跟前,自己邊捻着佛珠邊跟蘇沫說話:“說是沒有大礙?”

蘇沫坐在一旁輕聲道:“太醫說是貴妃娘娘身子好,剛喝了下去就吐了並沒有什麼要緊的,只是後來的藥確實有問題。”

孝莊也說不來是個什麼心情,閉着眼睛緩緩的道:“年年月月的後宮裡就這麼些事情…你今兒給我下毒…我明兒給你使絆子…說是什麼爭寵…哀家看着就是閒的慌…看來看去就是那麼點手段…只是不知道這是誰下的手了…畢竟佟貴妃的長春宮還是很嚴實的…不過這後面的人倒是有些意思…幾乎讓這後宮裡最有地位的納喇氏跟佟貴妃對上了…這是有個人想要坐收漁翁之利啊…”

蘇沫慢慢的給孝莊揉着腿:“奴婢看着也是,只是貴妃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也不知道這一次會是個什麼打算?”

孝莊終於睜開了眼,手底下頓了頓,緩緩的嘆了一口氣:“看來明個還要去長春宮裡看看佟貴妃…她是玄燁的親表妹…玄燁待她心思跟別人不一樣,在個她若真的不管不顧的…”

“貴妃看着不像是那不識大體的人。”

孝莊搖了搖頭:“那也要看是在什麼時候,佟貴妃是個不輕易下手的,但也不是就不下手…”

她頓了頓示意蘇沫不用給她揉腿了:“現如今皇上用佟家的時候多,佟家的人也爭氣,你想想,她們家有多少人在朝爲官的?又是皇上的外家皇上也用的上,現如今看來到不知以後是好是壞了…”

佟貴妃身後的勢力過大,雖是皇上的助力,但就如現在真的出了事情的時候,佟貴妃一舉一動都牽動了後宮的筋脈,若是她真的不管不顧了,誰又能奈何了她?若她真向太子下手,最終誰是敗的那一方也未必說的清楚。

蘇沫服侍着孝莊躺下:“老祖宗還是早些歇下,不要總想這些事情了,如今皇上也老練了,後宮的這點事情還是難不倒皇上的,您啊,還是享清福的好。”

孝莊笑了笑:“操了一輩子的心,哪裡說是不想就能不想的,佟貴妃到是個不錯的,只可惜了…”

孝莊沒有說完,蘇沫卻都明白了,孝莊拍了拍她的手:“你也真是的,以後不用這麼晚了還侍候哀家,下面有的是人。”

蘇沫抿嘴笑了笑:“奴婢侍候慣老祖宗了,若是這會讓奴婢就歇下,奴婢也未必睡的着,還請老祖宗憐惜,千萬不要嫌棄了奴婢纔好。”

沒一會蘇沫熄了內殿的燈,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蕙嬪這邊卻是如坐鍼氈,攥着帕子在內殿裡來來回回的走:“這是誰想害我?誰想害我?竟是用這種法子,若是今兒貴妃真要出了什麼事情,我便是死上千次也不夠的!柳香了?她是不是別的人釘子?若真是她做的,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木香跟沉香自然也怕,但還是要勸慰蕙嬪:“事情也未必就如主子想的那般糟,貴妃一向是個賞罰分明的人,不是主子做的定然不會怪在主子頭上的,再個外面還有明相了,總能…”

木香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得蕙嬪呵斥道:“糊塗!就是有明相又能如何,真的得罪了貴妃那便是明相舍了咱們也是有可能的,皇上一向看重佟家,那是有真情分在裡頭的,不是咱們這樣的能比上的,明相如今交好都來不及的,怎麼會因爲咱們得罪了貴妃?!”

木香嚇了一跳,忙唯唯應是。

蕙嬪喊了幾聲,忽然就像是將唯一的力氣都用走了一般,癱坐在了椅子上,好一會了揚聲道:“去把柳香帶上來!”

後宮裡對宮女的處罰總是看不見傷痕的,柳香虛弱的根本就是兩個人拖上來的,卻依舊看不出來是哪裡受了傷。

蕙嬪冰冷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樣,恨不得用眼神剜上柳香幾塊肉:“今兒榮嬪跟前的櫻桃和你都去煎藥了,爲什麼獨獨你碰了藥碗,櫻桃卻是動都沒動?”

柳香幾乎是沒有抱什麼活着的期望了,她趴在地上斷斷續續的道:“主子…派了奴婢…跟着貴妃娘娘宮裡的…宮女一起看着…去煎藥,說是務必…做…事情機靈積極…些,不能…讓…貴妃…娘娘覺着…咱們做事只是面子上的,奴婢…一直…牢牢的記…着主子的話,小宮女…煎藥的…時候奴婢就是…一直守在跟前的,說是…要端給貴妃娘娘,奴婢…忙…接到了手裡,但貴妃…跟前的二等…宮女…桑枝立時就過來了,又…將要藥…端了過去,之後…奴婢並…不知道誰…都碰過那碗藥,過了一會…主子走的時候…奴婢就跟着主子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