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後，莫千蕊心裡舒坦了很多。
不過，等她仔細一看伶娘面上的神情，卻狠狠的皺起了眉頭。
莫千蕊以爲自己是在點醒伶娘，若伶娘願意領這個情，那便是皆大歡喜。可縱然伶娘任性到不願領情，也不過是將這話當成耳邊風。最壞的結果，大概就是伶娘憤怒的甩手離開而已。
可爲啥她會看到一臉慘白神情的伶娘呢？
當下，莫千蕊住了嘴，又細細的回味了一下方纔自己所說的話。左思右想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忍不住開口問道：“伶娘，你怎麼了？是不是覺得我說的不對？”
就算不對也不用一副被嚇慘了的表情吧？
過了好一會兒，伶娘才顫顫巍巍的開口：“嫂子，你說的這話，阿林哥以前也有說過。”
“啊？”愣了一下，莫千蕊瞪着眼問，“那句呀？讓阿林先開口這事兒？”
話雖是這麼說的，可直覺告訴莫千蕊應該不是這一句。若是阿林已經提過這事兒了，他就應該先想法子絕了慧孃的念想，然後再尋可靠的人幫着說合親事。
果然。
“不是，就是慧娘姐姐是我堂姐，要是處理不好，我倆是鐵定成不了的。”
伶娘越說面色越難看。
當初，阿林哥跟她說這話時，她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概因她雖然只是姨娘生的女兒，可她阿爹卻是李家的家主，李家幾乎是他的一言堂。即便堂姐妹之間應該是同等的地位，可事實上，她和兩個親姐姐，在同輩之中一貫都有着超然的地位。
也是因爲如此，伶娘從未將慧娘放在心上。
哪怕當她喜歡上了身爲慧娘表哥的阿林時，也沒有太過於在意。
這要是慧娘已經跟阿林訂了親，她自然不會再這般無禮了，偏生因爲阿林要守孝的緣故，他至今都是沒有婚約的。所謂的公開的秘密，也僅僅是私底下的默許而已。沒有三媒六聘，甚至於都沒有交換庚帖合過八字，這樣的默許，無論是從道義還是律法上都是說不通的。
可是，她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她和慧娘是堂姐妹。
姐妹爭一夫，這樣的話題，絕對是實打實的醜聞，即便她倆只是堂姐妹，也會因此壞了李家的名聲。
關鍵在於，伶娘已經明白了，這事兒一旦鬧將開來，真正沒臉的人……
是她！
“伶娘，阿林既然也說過這話，那他可有想過其他的法子？”
看着伶娘愈發慘白的面色，莫千蕊一面搖頭一面卻還要幫着出主意。心裡憋屈的同時，又在不斷慶幸，虧得她只有二丫一個親妹子，伶孃的事兒再麻煩，大不了等下她將事兒轉交給新上任的李家大嬸好了，天大的事兒也有人家當孃的來頭疼。
“沒有，阿林哥他說他也沒有法子，慧娘姐姐是他的表妹，也是我的堂姐，他不想鬧得所有人都不好過。”
“也就是說，他什麼法子都沒有，卻把這個難題推給你？”
莫千蕊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儘管她也明白，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沒有兩全其美的主意也是很正常的，可心底裡還是多少有些不舒服。
既然都知曉幾家的關係親近，一旦鬧將開來絕對是一場亂戰，那就老老實實的待着別亂鬧騰呢！
“嫂子，幫我想想轍兒吧。阿林哥他說他也是喜歡我的，可他不想將事兒鬧大，也不想讓慧娘姐姐再被人說道。”
看着滿臉懇求的伶娘，莫千蕊心裡更不是滋味了。
“伶娘，我覺得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你和阿林的事兒。既然他想了那麼多，知曉這其中的難處，那又爲何將一切難題都推給你來處理呢？難道他不明白，這些難題有多折磨人嗎？”
“可、可是……嫂子，阿林哥也很爲難的。”
“我知道他很爲難。可伶娘，在這件事情上面，最爲難的其實並不是阿林，也不是你，甚至於不是慧娘。”見伶娘聽了這話露出來的茫然神情，莫千蕊沒好氣的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腦門，“你忘了嗎？阿林跟慧娘只是表兄妹，你跟慧娘只是堂姐妹，在所有人之中，關係最爲親近的應該是李家四叔和你阿爹！”
“我……”
“你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對嗎？”愛憐的拍了拍伶孃的腦袋，莫千蕊苦笑連連，“你和慧娘都是女兒家，不論將來究竟如何，你們都是要離開李家的。阿林就不用說了，如今他尚未娶親，住在親眷家裡倒也不過分，可以後呢？你們終究都是要各奔東西的，即便因爲這事兒，你跟慧娘徹底撕破了臉，那又如何？等你倆都嫁了人，以後能不能見面還是另外一說呢。”
聽到莫千蕊這麼說，伶娘忍不住想起了已經好幾年未見的二姐麗娘。
確實，女兒家一旦嫁人之後，就再也不是自家的人了。
若是遠嫁，那自是不用說了。可即便嫁了近處，也要看夫家的情況。正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別說是堂姐妹了，親姐妹嫁人之後不再往來也是常事。
“我不能跟慧娘吵鬧，因爲我阿爹和四叔會很傷心的，對嗎？”
伶娘白着一張小臉，顫顫巍巍的開口道，語氣裡是滿滿的驚慌失措。
莫千蕊雖然有些心軟，可有些話卻仍然是不得不提一句的：“伶娘，不僅僅是傷心哦。你要相信所有的父親都是很愛自己的孩子的，你跟慧娘將來要是鬧翻了，你阿爹和你四叔肯定會很傷心的，可這並不是唯一的可能。也許，你阿爹和你四叔會因爲你跟慧孃的事兒大吵一架，鬧得兄弟不合，甚至於還會將你其他幾個叔叔牽扯進來。”
這絕不是莫千蕊在危言聳聽。
別看如今李大掌櫃在李家有着絕對的威信，可威信這種東西，建立起來或許需要十幾年甚至於幾十年時間，一旦崩潰，卻往往只需要一瞬間。
李大掌櫃之所以有着如今的威信，是因爲他幾十年如一日的對家族和所有家人的照顧累積出來的。
可若是他幫着親生女兒搶走了原本屬於侄女的親事……
千里之提潰於蟻穴。
即便在最初，慧孃家裡忍了下來，那李大掌櫃還能在李家保持以往的威信嗎？
家主，除了能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能夠替族人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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