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的聲音，莫千蕊是絕對不可能聽錯的。
而接下來，莫千蕊也親眼看到了二丫捧着個扁圓的茶壺向院子裡那少年郎獻殷勤。
沒錯，就是獻殷勤！
錯愕只是在一瞬間，旋即莫千蕊卻立刻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並且忍不住看了一眼一旁的慧娘。
對於二丫的親事，莫千蕊確實非常在意，可她在意的是對方的人品和性子，若是人好，對二丫也好，單單家境不好的話，莫千蕊並不會反對，相反也會幫着勸父母。可二丫選擇的這個人，實在是太……
眼裡閃過複雜的神情，幸而據莫千蕊的觀察，慧娘並未發覺異常。
“大丫頭，二丫先前在明月鎮時，就常常跟伶娘一道兒來我家。算起來，伶娘來得倒不算多，反倒是二丫，幾乎天天過來。”慧娘淡笑了一聲，看向院子的目光透着柔和和幾分期待，“原先我也沒當一回事兒，今個兒算是知曉了……哦，大丫頭你放心吧，我不會胡亂說話的。”
彷彿是生怕莫千蕊有所誤會，慧娘立刻握住了莫千蕊的手，忙不迭的解釋了幾句。
莫千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沒事兒，我還能不相信你嗎？只是這事兒，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還得回去跟家裡人商量一下。”
這話，乍一聽似乎是安了慧孃的心，其實又何嘗不是莫千蕊的自我安慰呢？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僅僅是慧孃的親事問題了，還牽扯到了二丫，那就必須告知莫家阿爹阿孃了。
倒是慧娘，絲毫沒有起疑，依然笑着道：“嗯，是這個理，我也會跟我阿爹阿孃提的。”
慧孃的意思很清楚，即便這事兒是莫家先起了念頭，真正去提親也必須由慧孃家里人出面。概因這年頭，提親是男方的專利。
莫千蕊自然聽懂了慧孃的話，有心想要解釋兩句，可這一時半會兒的，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思量再三後，她終還是放棄了。只因這話沒法說，也只能等她跟家裡人商量後再做出決定。
在答應了慧娘會幫着說好話之後，莫千蕊藉口餵奶的時間到了，趕緊開溜。
在開溜前，她倒也沒有忘記將待在慧孃家裡不願意離開的二丫給順手提溜走了。
“二丫！我有事兒問你！”
沒有直接村頭的家裡，莫千蕊將二丫拉到田邊地頭的一棵老樹下，瞅瞅四處都是開闊地，不怕被人偷聽後，就開始審問了。
“說，你來慧孃家裡幹什麼？慧孃家那個少年郎跟你什麼關係？你是不是對他有好感？還有，你知不知道他要跟慧娘定親了？不對，這個可以沒有……反正你就老實交代你這些日子都幹了什麼蠢事兒！”
可面對這樣的狀況，二丫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只是瞠目結舌的看着莫千蕊，眼裡全是茫然。
“老實交代，要不然等阿奶回來，我讓阿奶收拾你！”
祭出莫家阿奶牌法寶，果然是很有用的，至少二丫直接就被嚇得兩眼含淚，可依然沒有開口。
莫千蕊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這會兒，她是真的分辨不出來，二丫究竟是鐵了心不開口，還是單純的被她給嚇到了。左思右想後，莫千蕊還是將二丫拖回了莫家大院。
幸好，莫家阿奶帶着莫家小叔叔倆口子已經離開了，莫家大院如今只有莫千蕊最親近的人。
路過李家時，莫千蕊往裡頭吼了一聲，讓唐晏岫去莫家將虎子們都接過來。待會兒她要嚴肅的討論關於二丫的事兒，可不能讓虎子們瞎晃悠。等唐晏岫過來接人時，莫千蕊乾脆又讓他將莫家的熊孩子也一塊兒捎上，反正如今李家還有新上任的李家大嬸和伶娘，總不至於忙不過來。
對此，莫家阿孃很有意見。
幸好唐晏岫非常瞭解莫千蕊，知曉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兒了，當下不管莫家阿孃，就喚了人將所有的熊孩子都帶走了。
這其中，也包括二丫。
“大丫頭，你這是要做啥？”
將閒雜人等都轟出去，莫千蕊關緊了院門，然後在堂屋裡將之前的事兒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出來。
而之所以讓二丫也離開，是因爲莫千蕊覺得二丫不在，更能將事兒說明白，且她還要小心二丫的叛逆心。儘管上輩子的記憶告訴莫千蕊，一般十五六歲青春期的孩子纔會特別叛逆，可考慮到這個年代的人比較早熟，十歲都可以談婚論嫁了，叛逆期來得早點兒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即便二丫仍是個乖孩子，防範於未然也是很有必要的。
等說完了全部事實，以及莫千蕊本人的猜測之後，莫家堂屋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
好半天，莫家阿孃才顫顫巍巍的問道：“大丫頭你是說二丫喜歡上了慧孃的未婚夫？”
兩女爭一男這種戲碼，擱在這個年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兒。
不過，莫千蕊在思量片刻後，搖了搖頭：“我聽慧孃的意思，她應該還沒跟她表哥定親。她說她表哥前年家裡出了事兒，估計還沒有出孝期吧？我琢磨着，可能是慧孃家裡有這個意思，可還沒過了明路。”
“還好還好，要是人家真的已經訂了親，那二丫就太過分了。”
莫家阿孃面上先是露出了慶幸的神情，可旋即又爲難地皺了皺眉。
慶幸的是，沒有過明路，這一切就都還是未知數。即便這事兒不成，二丫也不會損失什麼。要是對方已經過了明路，那二丫若還湊上去獻殷勤，幾乎就等於是主動勾搭了。
而爲難的卻是，這事兒確實不怎麼好辦。
這時，莫家阿爹開口了：“大丫頭，你知道二丫是怎麼想的嗎？最好她收了這份心思，回頭我再讓人留意一下，看看有沒有其他合適的人家。”
沒錯，二丫收了心思纔是最好的法子。
可……
“唉，哪兒有那麼容易？”說這話的是莫家阿孃，她邊搖頭嘆息邊道，“咱家的倆丫頭都是一樣的性子，你別看二丫平日裡挺乖的，可真要是認準了一件事兒，沒那麼容易改的。她爹，你說要是二丫死咬着人家不鬆口，那咱們該咋辦？”
莫家阿爹眉頭皺得死緊，顯然對於莫家阿孃方纔那話很是認同，可一時半會兒的，他又能有什麼好主意呢？
好半天，莫家阿爹才道：“要不，咱們等她阿奶回來再說？”
“千萬別！”
“不行！”
兩句話幾乎同時從莫千蕊和莫家阿孃的嘴裡出來，莫千蕊更是連連擺手：“這事兒千萬別告訴我阿奶，指不定阿奶會幹出啥事兒來。再說了，真要算起來，這事兒二丫也沒錯。”
這年頭是挺講究禮數的，可莫家畢竟只是鄉下農戶人家。
在楊柳村以及附近一些村子莊子裡，十來歲的男孩女孩，互相之間說幾句話，送口茶水之類的。只要不是揹着旁人私下見面，以及別出現一些逾越的舉動，就無妨了。
事實上，很多農戶家的孩子，都是通過這種方式認識。在有了好感之後，男孩兒告知父母，隨後父母登門提親，一般好事兒也就近了。
“二丫是沒啥錯，可那孩子不是父母都沒了嗎？咱家二丫是姑娘家，那邊要是不來提親，這門親事根本就不成。”
莫家阿爹倒也贊同莫千蕊的想法，二丫才十歲，跟外男說兩句話自然是無妨的。
壞就壞在提親的事兒上。
倘若慧孃家裡沒動撮合慧娘和她表哥的話，讓慧孃的阿爹阿孃出面倒也合適。可偏偏……
“唉，這事兒鬧的。”莫家阿孃長嘆一口氣，忽的起身打算往外頭走，“我得去問問二丫到底是個什麼想頭。”
莫千蕊本想阻止，可話到了嘴邊，又被她給嚥了回去。
這事兒，二丫的態度的確非常關鍵，要是她能夠主動放棄的話，那一切問題都不存在了。可萬一她犯了倔脾氣，非慧娘表哥不嫁，那這事兒卻是難以收場了。
有時候，真的是擔心什麼就來什麼。
二丫被莫家阿孃從李家帶回來時，面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茫然，而是帶着憤怒和委屈。一見到莫千蕊，二丫就抿着嘴只瞪眼。
見到這樣的情形，在場的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唯有莫家阿孃還抱了一分希望：“二丫，你跟阿孃說實話，你……這些日子是不是老往慧孃家裡跑？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阿姐你太壞了！我有秘密跟你說，你居然告密！”
不曾想，二丫完全無視了莫家阿孃的問題，反而一臉控訴的神情看向莫千蕊。
莫千蕊無奈的看着二丫，確實，當初在明月鎮時，二丫跟她分享了一個少女的初戀小秘密。在當時，莫千蕊只覺得極爲雷人，卻沒有想過要插手。
可此一時彼一時。
“二丫，你還小，就算對某個男孩子有了一些好感，也不一定……”
“不不不！阿姐你太壞了，我纔不是對他有一點點好感，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他說過了，等再過幾個月，就來我家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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