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淑藍在屋子裡緩緩踱步,腦海中卻在梳理着這幾天的路程。
她昏迷了三天,清醒後又走了三天,且一路上山高路遙,還時不時有土匪山賊攔路。
這樣艱險的路程,一個弱女子是絕對無法走出去的。
沈家的意圖已經很明顯,就是想把自己軟禁在這大山深處的小村莊裡。
只是不知道那兩個趕出婆子是留下還是離去?
劉嬤嬤走向牀榻,掛起帳子,摸了摸被褥,還算軟和,再捏了捏裡面的棉芯,鬆軟厚實,臉上漆黑的顏色才稍微淡了些。
忍了忍,還是忍不住發牢騷道:“一家子沒有脫籍的奴才,也敢在小姐面前一口一個‘我’的說不停嘴!呸……說什麼大院子年久失修,我看是被他們鳩佔鵲巢了!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玩意,也配住主人住的屋子,就不怕折了福壽……”
容淑藍被劉嬤嬤打斷了思緒,目光重新落在房間裡。
這屋子比照沈府,自然就變成了豬舍。也不怪劉嬤嬤一時適應不來。
她並不把王家人對她的態度放在心上,一來她不是原主,二來她不打算在這裡久住。
反正遲早是要離開的,何必跟幾個奴才一般見識?
不過,這些話卻不能跟劉嬤嬤說。
容淑藍想了想,勸道:“嬤嬤,王家人久居深山,早已失去世僕的氣度,你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白白氣壞了自己。”
劉嬤嬤聽得眼圈一紅,委屈地說道:“小姐,我就是見不得您受委屈!”
容淑藍倒不覺得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耐下心繼續勸道:“那兩個婆子明兒說不定就走了,剩下我們兩個弱質女流,往後的日子還得仰仗王家人,嬤嬤切不可與她們翻臉。”
她的時間寶貴,不希望用在跟王家人勾心鬥角上。
劉嬤嬤馬上道:“小姐,我省得這個道理。不然,方纔那老虔婆帶我們走角門來這個小院時,我就發作了!”
容淑藍第一次聽人用“老虔婆”稱呼別人,忍不住莞爾。精神一放鬆,她感覺有點疲憊,揉了揉額角道:“嬤嬤,我想躺一會。你幫我催些熱水來,我得洗個澡。”
幾天不洗澡,容淑藍都感覺自己發黴了。
劉嬤嬤連聲答應了。服侍容淑藍躺下,才轉身出了院子,並細心地把院門掛上鎖,沿着夾道往前院去了。
劉嬤嬤來到前院大廳,恰好看見古嬤嬤陪着劉、李兩個婆子在吃茶閒聊,說得好不熱鬧。
劉嬤嬤站在門外,叉腰怒笑道:“哎喲喲!嬤嬤禮數可真是周到,還知道兩位嬤嬤送少奶奶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這麼快就招待上了?”
古嬤嬤老臉一紅,李婆子擡起頭看了劉嬤嬤一眼,笑道:“老姐姐先把十三少奶奶伺候好,咱們老姐妹再好好敘話。”
劉婆子也點頭道:“橫豎今晚也得嘮叨老姐姐一晚,老姐姐有事先去忙吧。”
古嬤嬤一邊訕笑着,一邊起身對劉嬤嬤道:“嬤嬤息怒,我兩個孫媳已經開始準備晚飯了。是不是屋子裡還短了什麼?嬤嬤只管說,我馬上去準備。”
三個都是老虔婆!
一個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另外兩個腆着老臉端架子!
呸,什麼東西……劉嬤嬤並不認得這兩個趕車婆子,不知道她們在沈府哪一處上差。
礙於她們都有一身高強的武藝,且一路上並沒有苛待容淑藍,所以忍住沒有給兩個婆子臉色看。
儘管心裡的怒火熊熊燃燒着,劉嬤嬤面上卻笑得分外客氣:“那就麻煩古嬤嬤先給我們十三少奶奶準備沐浴的湯水。”
“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古嬤嬤一愣,連聲道歉着。扭頭對站在院子裡殺雞的大孫媳道:“大富媳婦,快去廚房看看熱水燒好了沒有?”
大富媳婦連忙應諾,放下手中還未拔完毛的雞,起身往廚房去了。
“嬤嬤,坐下歇會兒吧。”古嬤嬤揚起笑臉看向劉嬤嬤。
劉嬤嬤扯了扯嘴角,道:“我們都住下了,多的是時間敘話。坐了幾天馬車,我們少奶奶也睏乏了,就等着洗洗塵用了晚飯好早點歇息。”
“是,是,是!”古嬤嬤連聲答應着,與劉嬤嬤一起站着等熱水。
約半盞茶後,大富媳婦從廚房走出來,說熱水燒好了。
“快,去取前日集上新買的一對木桶來,洗淨了給少奶奶挑一旦熱水過去。”
“哎,我這就去。”大富媳婦動作很是利索,不到一刻鐘就挑了一旦熱水從廚房出來。
劉嬤嬤起身道:“你隨我來”,說完理都不理一旁的古嬤嬤,擡腳就走。
大富媳婦挑着擔子跟在她身後。
古嬤嬤目送兩人走遠了,才轉回大廳,繼續打探這位十三少奶奶是何方神聖,爲何忽然造訪老王莊。
王家人足足三十年沒有在主家面前伺候過了,這閒雲野鶴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太舒坦了點兒——當然,撇開老王莊是個鳥不拉屎的窮山溝外。
大富媳婦挑着熱水站在豬舍前,猶豫着看向劉嬤嬤。
鄉下人家洗澡,多是在豬舍裡湊合着洗,很少會單獨開闢澡房的。
不過,大富媳婦知道大戶人家的小姐少奶奶講究,不知該把熱水擱哪兒。
劉嬤嬤不知道她猶豫的原因,在一旁催促道:“快走呀”。
剛走了兩步,纔想起來這小院沒有蓋耳房,轉而拐向西間,道:“放裡邊吧。”
“是。”大富媳婦垂着頭答應着,單手扶着肩上的扁擔,一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大富媳婦走後,劉嬤嬤看天氣不算冷,想着不燒火盆應該也不會着涼,遂回到東廂準備容淑藍的換洗衣物。
來到東間,才發現容淑藍蜷在牀上睡着了。
容淑藍一躺下就睡着了。
一入夢中,她又來到那個奇異的迷霧空間。
這次,她終於看清楚了空間的全貌。
眼前是一片空曠的土地,不大,只有一畝大小,呈橢圓形,四周和天空是白茫茫的一片,彷彿被厚厚的絮狀物填充着。
容淑藍感覺這裡就像一個雞蛋,自己此刻站立的地方就是雞蛋裡的蛋黃,四周被粘稠的蛋液包裹着。
在正北方向,有三間圍着木柵欄的茅草屋。看起來像是一個農家小院。
這麼奇怪的地方也有人家?
容淑藍好奇地走了過去。
“有人嗎?”她一邊輕聲呼喚,一邊信手推開小木門,來到院子中。
院子不大,左邊搭了個葡萄架子,可惜上面的葡萄藤都枯死了。右邊有一口蓋着青石板的水井。
三間茅草屋皆用草簾子遮擋着,容淑藍看不清裡面的狀況。
她在院中站了好一會兒還等不到迴應,打算進屋裡去看看。
容淑藍的手剛摸到草簾子,就被劉嬤嬤喊醒了。
醒來後,容淑藍詫異極了,剛纔的夢境如此真實,就像身臨其境般!
腦海中忽然靈光一現,那個奇異之地,與傳說中的獨立空間多麼相似啊!
容淑藍的小心臟飛快的跳動起來,她感覺臉色潮紅,呼吸有點急促。
“小姐,快起來,不然水該涼了。”劉嬤嬤看見容淑藍抱着被子坐在牀上發呆,笑着輕輕拉開了她身上的被子。
容淑藍眨眨眼睛,清醒過來,擡起了頭。
她非常迫切地想要尋找自己身上有什麼是連接那處神秘之地的媒介,無奈劉嬤嬤在眼前一直晃個不停,只好安奈住激動的情緒。
“小姐,您哪裡不舒服?”劉嬤嬤看見她紅彤彤的臉蛋,臉色立刻就變了,立刻探手去摸她的額頭。
容淑藍的額頭微涼,劉嬤嬤才鬆了口氣垂下手。
“沒事沒事。”容淑藍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道:“剛睡醒有點蒙,還以爲自己在家呢。”
話一出口兩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