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容淑藍覺得,身邊有個人對自己不離不棄,在她需要他的時候,能出現在她身邊,真的很好。
過往種種,前世今生,恩怨情仇,漸漸從容淑藍的心裡遠去。外面天崩地裂的聲音,也瞬間在容淑藍耳朵裡消失。
天地間,只剩下他爲她撐起的溫暖的堡壘,只剩下他強壯有力的心跳聲。
不知怎麼的,她就想起了小豆芽的心跳聲來。
習慣性地,容淑藍數起了沈瀚的心跳聲,一下兩下三下……數着數着,眼皮越來越沉重,意識漸漸迷離……
沈瀚並未察覺到容淑藍的異樣。他正散出靈識,試圖搜尋小黑的下落。
小黑跟着他一塊兒進入了沙漠。
因小黑曾在旭日面前露過臉,沈瀚擔心帶着小黑在身邊打草驚蛇,遂命它遠遠尾隨着商隊。
每日,他會抽空給小黑送過去水和食物。
這一人一驢,一個有靈識輔助輕易不會迷路,一隻速度奇快反應又敏捷,一路上倒也配合默契,沒有出過岔子。
昨天的沙暴來得太突然,就連經常在沙漠裡摸爬打滾的西胡人,事先都沒有發現異常。沈瀚根本沒來得及通知小黑避開沙暴。
虛空中風沙肆虐,天地靈氣顯得異常的狂躁。沈瀚的靈識散出去沒多遠,就散亂了。
如此反覆嘗試數次,沈瀚感覺到真氣消耗巨大,靈識卻無法長時間凝聚,效果甚微。
發現這個問題後,沈瀚不敢繼續。這種環境下,他可不敢把真氣消耗一空,得留着武力值才能應付隨時會發生的變故。
沈瀚散了靈識,垂下頭看向倒在他臂彎裡的容淑藍,才發現這丫頭竟睡着了。
沈瀚單手託着容淑藍的背,一手穿過她的腿窩,把她打橫抱起來,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
容淑藍皺了皺眉頭,眼皮輕輕抖了一下,卻沒有醒來。只是下意識地往沈瀚的身上靠了靠,臉蛋輕輕蹭了蹭他的胸口,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再度沉沉睡去。
容淑藍難得在沈瀚面前流露出如此乖順的模樣。
沈瀚臉上沒有表現出喜悅,而是輕輕嘆息一聲,鳳眸裡流露出滿滿的心疼。
她這樣好強的人,卻能在這樣的環境下靠着自己沉睡,可見這段時間裡,她已經疲倦到了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
沈瀚抽出右手,手掌輕輕撫去落在容淑藍身上的沙子,隔着棉布,親了親她的額頭,脣邊呢喃了一句:“傻丫頭……”
這場沙暴來得塊去得也快。兩個時辰後,風力漸漸小了。等到後半夜時,塵埃落定,天幕恢復了澄淨光明。
容淑藍一覺無夢,睡得正香,突然就聽見各種各樣的嘈雜聲,人聲,駱駝聲,騾馬聲,還有耳邊溫熱的呼吸聲。
容淑藍眨巴了一下眼睛,在極短的時間裡,就清醒過來。
視線恢復清明後,掉進一雙溫柔沉醉的眸子裡。
沈瀚微微一笑,鳳眸凝視着她,柔聲道:“醒了?天就要亮了。”
容淑藍髮現自己整個人都蜷縮在沈瀚懷裡,耳根一熱,連忙把手從他的背上縮回來,想站起身。
沈瀚鬆開手,沒有阻住容淑藍的動作,卻在容淑藍脫離他的懷抱後,身體一晃,往一側倒去。
“沈瀚!”容淑藍慌忙扶住他,“你怎麼了?”
沈瀚握住容淑藍的手,撐着她站起身,苦笑道:“沒事,就是蹲着的時間太長,全身都麻了。沒事沒事,我活動一下就好了。”
容淑藍一怔,繼續睜大眼睛道:“你從昨夜到現在都沒有動一下?手腳麻了你不會運一運真氣,活動一下氣血?”
沈瀚俊臉一紅,垂眸低聲道:“我怕吵醒你——”
初升的太陽灑落在他的臉上,給他鍍上一層近紅色的暖光。一臉絡腮鬍子的粗豪大漢,臉上居然流露出少年般的赧然羞澀來。
容淑藍凝望他,心臟竟怦怦怦飛快地跳動起來。
沈瀚的靈識一直鎖定容淑藍,她的神態變化,一絲一毫都落入他的眼底。
裝羞澀的大叔暗暗握住拳頭,狐狸尾巴輕輕蕩、漾了一下,露出一個得意洋洋的笑容。
嗯,苦肉計不錯,美男計的效果也很可觀,下回繼續使用……
被容淑藍臉上的紅霞薰得醉醺醺的沈某人,全然忘記了自己下巴上的絡腮鬍子都遮住了半張臉,哪裡還有美感可言?
沈瀚運起口訣,讓真氣沿着經脈遊走一圈,身體瞬間恢復無恙。擡起鳳眸,看見容淑藍傻愣愣地望着自己,心情大好,伸手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子,柔聲笑道:“傻樣!”
容淑藍回過神,看了沈瀚一眼,就別開了目光,一邊裝作打量四周,一邊乾巴巴地問道:“現在呢?好點了嗎?”
沈瀚這會都是老實得很,怕她惱羞成怒,沒敢逗她,點頭笑道:“好多了。你呢,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容淑藍低頭看了自己一眼,除了披風沾了些塵沙外,身上很乾淨。
相比於周圍的人和牲口,她就像是淤泥裡的白蓮花。
兩人身旁的人和牲口,都像在泥地裡打了一個滾,從頭到腳,像被塵土給糊住了,一個個都變得黃橙橙的。
容淑藍看着沈瀚無聲道:“沈瀚,你用靈識看看附近能不能找到小黑?”
沈瀚頷首道:“我先把我的坐騎找到。”
容淑藍這纔想起來她半路上把自己的坐騎給遺棄了,是沈瀚抱着她逃進了這裡。心裡一陣過意不去,連忙擡頭掃了掃四周。
可惜周圍的駱駝都被沙土染成了黃色,她對自己的駱駝也不是很熟悉,現在是完全認不出來了。
容淑藍放棄尋找駱駝,擡腳往高牆外走去。
這一走,才發現地上積累了一層厚厚的沙子,已經淹到小腿肚。如果風沙再持續一段時間,即便躲在這四面高牆之下,商隊也難逃被活埋的厄運。
雖然遭遇強沙暴襲擊,但是結果,卻是大幸。
大領隊在一旁吆喝道:“大傢伙都精神一點!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是好事,說明好運還在後頭咧!現在,大家各自清點自己隊伍的人數和牲口貨物的數量!鏢師們到附近看看有沒有掉隊的人……”
這間沒有屋頂的大房子有數百平米,已經算大面積空間,容納幾百人沒問題,但是把商隊所有駱駝和貨物都塞進來,卻不可能。
傷亡肯定有,只是不知道輕重。
容淑藍髮現成功躲進高牆內的多是駱駝,騾馬的數量明顯少了一多半。
一準是騾子和馬在沙漠裡地形不熟,體力又拼不過駱駝,且第一次面臨這種魔鬼般的沙暴,都被嚇破了膽子,就不如駱駝機靈,能掌握住逃生的機會和技巧。
沈瀚成功找到自己的坐騎,牽着駱駝走到容淑藍身邊,壓低聲音道:“走吧,我們出去找找小黑。”
兩人悄然走出了高牆。
容淑藍沒有與小黑簽訂主僕契約,無法感應到小黑所在的位置。只能依靠沈瀚的靈識搜索來尋找。
遠處地平線上,一輪紅日躍上天空,把附近的雲彩都照成了瑰麗的金紅色。萬丈光芒從天而降,給廣袤的沙漠帶來了光明和溫暖。
披着霞光的沙漠,如少女般婉約,安靜而美好。
兩人共乘一匹駱駝,往附近搜尋起來。
沙漠又恢復了一圈圈的波紋狀,像平靜無波的水面,絲毫痕跡都沒有留下。
容淑藍喃喃自語道:“看來,不管掉隊的是人,還是牲口,都找不回來了……”
這片沙漠是流動性的,或許在許多年之後,風兒帶走了黃沙,會露出深埋底下的累累白骨。
兩人走出了很遠,沈瀚的靈識依然沒有感應到小黑的所在。
容淑藍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旭日也不見了蹤跡,但是她紫府中的靈蟲,怎麼絲毫反應都沒有?!
容淑藍立即轉身,看着沈瀚,把這個問題告訴了他。
昨夜沈瀚用靈識尋找小黑時,順帶也搜了搜旭日,並沒有在高牆附近找到他。
“阿藍,在什麼情況下,那小子手腕上的鈴鐺對你紫府中的靈蟲才失去作用?”
兩人都不相信昨夜的沙暴能要了旭日的命。如果那小子這麼容易死,容淑藍哪裡會栽在他手裡。
容淑藍想了想,道:“我想,應該有兩種可能。第一,我與他之間——或者說,我與鈴鐺之間的距離,沒有超過限定的距離;第二,旭日帶着鈴鐺,進入了一片獨立的空間。鈴鐺和靈蟲之間的聯繫,被強行切斷了。”
說着,兩人相視一眼,眼裡都流露出興奮的神色來。
如果是第一種,那說明旭日爲了對抗沙暴耗費了巨大的精力,目前已無力前來尋找容淑藍。
那麼,只要他們能在旭日恢復精力之前找到他,就能輕而易舉的收拾了那小子!
如果是第二種,那就更好了。這樣沈瀚就擁有充足的時間,運功幫容淑藍疏通堵塞的經脈。
無論旭日是否再出現,他們都可以捉一個西胡侍衛,打聽到水神宮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