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爬上山巔,站在山巔的巨石上,舉目四望。
此時,已經不是朝曦初露之時,但冬日的陽光總是來得晚些。
晨日衝破重重雲霧,直射而下,霞光萬道。
早時的霧氣未散,白茫茫的煙雲,彌山漫谷;風吹雲蕩,猶如大海的波濤,一浪捲過一浪,洶涌澎湃,起伏不定。
遠處峰上有一澗沿崖壁流下峰底,形成一道小瀑布。峰上林木鬱鬱蔥蔥,羣鳥嬉戲,一陣陣鳥叫聲傳來,宛如少女的輕言細語。
眼前一切所見,令人心胸開闊,陶然忘歸。
忽然,他看到對面山峰的山坡間有一片金楠竹。
金楠竹最大的只有兩指粗細,最高的不過四米,是長在山間山坡、石縫中的一種山竹,初時青綠,但被陽光曬久後就有一種金黃的質感,所以被叫做“金楠竹”。
金楠竹也出產竹筍,主要在初春時節,十分脆嫩好吃。
宋文看了,就想挖一點回去種,不僅可以用來觀賞,還有竹筍吃,一舉兩得。想着,就要往對面山峰走去,卻又停了下來。
從這裡開始,那邊就是完全陌生的地界,弄不好要迷路,他想在這裡做個記號,也好認路。四處瞄了一下,從如意扇中拿出鋤頭,在山坡上挖了叢長得高高的狼尾草,堆在山巔最高處的石頭上,旁邊加上幾塊石頭固定。這樣,即使在山中迷路,只要走到山高處,也能清楚的看到。
做好記號,宋文就往對面的山峰走去。
從此過去,無路可走,宋文只得拿出柴刀開起路來。
這邊已經算是原始林區的範圍,山中草木茂密,一人合抱、兩人合抱的樹木,隨處可見。手腕粗、胳膊粗、小腿粗的山藤一大堆,宋文想起自己要做藤椅的事,就砍了一些山藤放入如意扇中,等回去曬乾剝皮後好做藤椅。用山藤做成的藤椅柔韌性強,坐在上面會跟着你的身體變化,沒有實木那種硬梆梆的感覺,而且蟲不咬蟻不啃,可以長久保存。
只可憐這些老山藤,也不知歷經了多少酷暑風霜,纔有了今日這模樣,沒想到一下子被砍了。
怪不得《莊子·內篇·人間世》中的匠人石說櫟社樹是不能爲舟、爲棺、爲器、爲柱、爲門戶的不才之木時,櫟社樹不屑的說:“夫楂梨橘柚,果蓏之屬,實熟則剝,剝則辱。大枝折,小枝泄。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終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擊於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無所可用久矣!幾死,乃今得之,爲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
意思是說:楂、梨、橘、柚都是果樹,果熟後就會被剝落,剝落時枝幹就會被扭折,大枝幹被折斷,小枝丫被拽下來。這都是因爲它們的才能害苦了自己的一生,所以不能享盡天賦的壽命而中途夭折。這就是自己顯露有用而招來的世俗打擊。一切事物莫不如此。我尋求沒有用的辦法已經很久很久了,幾乎被砍死,到現在我才保全了自己,這無用也正是我的大用。倘若我有用,我還能長到這麼大嗎?
這櫟社樹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在以前或許可以用他的無用保存己身,但在如今這個社會,哪管你長得怎麼歪瓜裂棗,反正只要看你不爽就砍掉,哪管你長得怎麼樣。
這其實也是現在人的悲哀,不懂得敬畏,不知道人與自然的關係,一味的以爲天老二,自己老大,肆意的推山修路,去田蓋房,導致田地越來越少,環境越來越差,都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也許是身處深山的原因,林中林木仍是鬱鬱蔥蔥,雖然有些落葉,但卻還是一片蒼翠。有些綠草還在露水的溼潤下冒出了新芽,帶來一股初春時的喜意。
過了一會兒,宋文終於來到自己方纔看到金楠竹的那片山坡。陽光照在金楠竹上,閃出金黃的光亮,煞是好看。
宋文也不耽擱,就拿出鋤頭挖了起來。他先挖一些到如意扇中,種在水池邊上,然後才又挖了一大堆放在裡面,等回去後種在院子,或者種在自己新開出的那處山坡上。挖好後,看看已經中午,就隨便拿了一些帶來的麪包吃着。
說來也是他倒黴,一路走來都沒遇到半隻野味,有時候聽到野雞叫跑過去一看,只剩下個空巢,讓他鬱悶不已。
吃完後,宋文想着既然來到山林,就要到處看看,只是山中林木茂盛,丘陵縱橫,到處都差不多,進入難免迷路,得想個辦法。
看了一下,他就挖了一些高大的金楠竹,來到山峰的最高處。山峰上最高的是樹,他就把金楠竹用山藤綁在大樹頂上,這樣遠遠的就能看到樹上的金楠竹,算是做個記號。
往對面望去,那邊自己放在巨石上的狼尾草清晰可見。像這樣到每處地方都做個記號,就算迷路也不要緊,只要走到最高處看一下,就知道怎麼走了。
做好記號,就要繼續往前走去。
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花香,不由奇怪,這時節就算有花,也就是一些小野菊或者毛神花之類的,不多,也沒有這麼濃的花香纔對,怎麼有這麼濃烈的花香,從哪來的?心中奇怪,就循着花香,小心的走了過去。
南州的天氣算起來並不冷,所以山中的蛇蟲野獸雖然大部分都躲起來,卻還有一些在外面活動,而在外面活動的這些蛇蟲,大多數都是有毒的,而且還是劇毒,所以他不敢大意。進山時候,他還特地穿了長靴進來,就是爲了防止那些不安分的窩在窩裡的蛇蟲。
?宋文循着遠處飄來花香味,小心而行,走過一條林間小溪,翻過兩處小山,等再爬上一處山巔之時,眼前倏然出現一片小平原。
平原中間有一個如明鏡般的湖泊,湖水清澈,在陽光的照耀下,放出萬道金光。
湖邊上是一大片溼地,溼地間水草豐茂,蘆葦叢生。一隻只水鳥在水草間悠閒的覓食,有鸛、有雀、有鷺鷥、有天鵝,宋文甚至看到了一對鴛鴦,不僅如此,還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水鳥,或紅頭、或綠尾、或白爪、或黃冠,一大羣一大羣的聚在那裡,不是在覓食,就是在翩翩起舞,或者呱噪的展示着迷人歌喉。
平原一邊的山坡上,山花浪漫,紅的、白的、綠的、紫的,五彩繽紛,亂人眼球。這簡直是一片花的世界,隆冬時節竟然可以在這裡看到一大片盛開的鮮花,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宋文聞到的花香就是從那飄過來的。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時間,膛目結舌,幾疑到了人間天堂。
這世間,怎麼還有這麼一處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