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來這麼多人，似乎都是馬行長的下屬一類，朱志發想提的那些門道在桌子上連張嘴的機會都沒有。
照理說如果真有心談事，帶着這麼多人也不是不能談，馬行長只需要隨便一個示意，朱志發立馬屁顛屁顛的就跟着到外面去談了。
可落座上菜之後，馬行長一行人是觥籌交錯熱鬧萬分，反倒是朱志發這個今天做東的人根本沒辦法融進他們這羣人的氣氛裡。
這感覺古怪極了，明明是朱志發要找馬行長談事，纔在這價格不菲的海陵閣定下包間。
結果馬行長也忒不客氣了，呼啦啦就扯出一大堆他自己的手下人來，酒桌子上分明就成了他自己的親信心腹聚會熱鬧，朱志發卻連說事的機會都沒有。
朱志發融不進去，馬行長卻也根本沒心思照顧他情緒，就派了個小夥子坐朱志發旁邊拉扯着他喝酒。
朱志發自己站起來敬酒呢，對方也就很是不耐煩的擠出個似笑非笑的笑容，淺藏輒止算是過了。
反觀朱志發，一口一杯的下肚。
飯吃了不到五分鐘，陳光就全明白了，有些話還真不能說，自己這發哥今天真是被當成提款機冤大頭了。
這十來人的一頓飯，茅臺一杯接着一杯的給幹下肚子，少說三四萬沒了。
對方這大團體聊得惹火朝天，原本作爲主人家的朱志發、胡玲與陳光三人，在場面上完全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意思就是隻管付錢就好，臉上就一大寫的尷尬。
陳光大約聽說過類似的情況，現在國家不是號召廉政簡潔嗎，公費吃喝是不能亂來了。
可這飯總得吃，錢又不能自己掏，那怎麼辦？
嘴饞了，或者就是要辦一些大招待時候，就找一些地方上有求於人的企業老總來。說是給你介紹人認識，幫你拉扯拉扯關係，其實就讓你帶着錢袋子來就行。
可別人幹這事，那好歹真是要見大人物。讓你掏了錢，回頭也真能成事。
這馬行長的吃相就分外難看了，你一領導請自己下屬吃飯，擱這兒把人忽悠來掏錢，談事的誠意和態度卻半點都欠奉。算個什麼鬼？
基本的面子都不給了。
朱志發給銀行的小夥子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着，對方似乎是個酒缸子，他也有些苦不堪言，但依然在強顏歡笑。
陳光看得火大，這生意難爲他今天算是體會到了。
也是朱志發能忍，換他自己身上，是絕無可能忍得下來的。
雖然心頭不爽，但今天做主的不是自己，朱志發還憋得住，陳光自然也不好給他強出頭。也沒那立場。
找了個機會，陳光扭頭問身邊的胡玲，“剛纔進門時我看你臉色不對，怎麼了？”
胡玲略顯慌亂的搖搖頭，“沒……沒什麼，陳光你好好吃，別管這些。”
陳光眉毛一挑，“是不是那死胖子佔你便宜了？”
胡玲臉一僵，再看了看陳光，又想了想這兩兄弟的關係。最終還是湊陳光耳朵邊小聲說了，“沒事的，你哥現在有求於人，這點小虧我忍得住。能辦成事這不算什麼。”
“到底怎麼了？”陳光強壓着怒氣。
胡玲小聲道，“剛上來的時候我被馬行長拍了一下屁股。你……你別亂來啊。”
“這個人渣。”陳光的臉唰的一下就黑了。
胡玲給他嚇了一大跳，趕緊按了下他腿，“別衝動！別給你哥找事，我都忍了。你別問這些了，好好吃你的。”
深吸了幾口氣。陳光衝着正好奇看向自己這邊的馬行長咧嘴一笑，轉過臉對着胡玲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成，反正是你們自己的事，反正這個生意人我做不來，我是不學了。”
他真做不來，如果做生意就得受這樣的氣，他還真做不了。
別看現在朱志發倒騰的是個小印刷廠，只想貸個千把萬，面對的也是區區一商業銀行的縣級支行行長。
自己手裡捏着兩億，一頭扎進生意場，或許不用畏懼馬行長這樣的人物，但必定會有更大的人物同樣等着他去巴結。
這生意，做不動，我反正是受不了這個氣，陳光狠狠的夾下一塊東坡肘子來塞自己嘴裡。
這次，他連耳朵都不想帶了。
酒過三巡，朱志發終於是繃不住了。
就這時候，馬行長似乎終於喝差不多到位了，起身說是要去上個廁所。
朱志發眼疾手快的跟了上去，以爲這是馬行長給自己說事的機會。
見他這屁顛屁顛的樣子，陳光心頭實在磕磣得厲害，這做人難，做個生意人更難。
他了解朱志發的性子，當年也和自己一樣是個爆脾氣的主，現如今卻成了這幅模樣。
興許他是真缺錢缺得厲害了吧，能找到馬行長這邊的關係殊爲不易，哪怕現在局面看起來這麼糟糕，他也不肯輕易放棄機會。
沒等到一會兒，兩人回來了，馬行長搖搖晃晃的走在前面，朱志發在門後滿臉無奈，“馬行長，這事咱們再談談唄？”
正推門進屋的馬行長腳步猛的一頓，回頭眯縫着眼睛冷麪看着朱志發，“小朱啊，你說的事回頭再慢慢談，改天約，今天大傢伙吃飯高興，就不談公事了。”
朱志發臉一僵，心頭已經罵起來了，本來只請你一個人，你給掰扯出十來號人來，一頓吃我幾萬，現在你告訴我不談公事？
不談公事我請你來這邊搞毛！
但他臉上硬是給擠出副笑容來，“對對，吃好，喝好。改天談改天談。”
兩人進門時，酒桌子上其他人也都停着杯子看着，陳光同樣將兩人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也恨不得拍桌子，但見朱志發又忍了，算球，老子也繼續忍。
這邊兩人終於各自落了座，那邊嘴上說着不談公事的馬行長，終究又開了口，也沒什麼避諱，他直接說道：“小朱啊，你的情況其實我也很瞭解。不過印刷廠本來就不是什麼新興產業，說是夕陽產業也沒錯，現在國家也沒什麼重點扶持的計劃。今年上半年我們支行業務也幹得漂亮，這放款的額度早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你這個事，難辦。”
沒想到他居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把話撩得這麼開，這意思就很明顯了，我就是要白吃白喝你一頓，你能怎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