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絞痛從身體裡傳來,陳光清晰的感受得到自己體內彷彿每一個細胞都處在被時間侵蝕的狀態。
有些細胞正在返老還童,有些細胞卻正在迅速衰老,還有些細胞正無所適從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每一個細胞都彷彿擁有了獨立的思維,都在思考着人生。
我是誰?
我從哪兒來?
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我要往哪兒去?
此時又有一萬個神經末梢組成的思維齊刷刷在陳光的“心”裡吐槽着,並不是自己的肚子裡被塞進了沙子,而是見鬼的時間之沙跟着倒流的血液進入到了自己體內,然後又順着倒流的血液之力分別鑽入了自己身體裡的無數個細胞中。
如果非要用科學的原理來解釋自己此時的處境,陳光大約只能這樣總結了。
他都佩服自己,神經大條到再怎麼奇葩的狀況,卻依然總能以看似靠譜,其實完全不科學的理論依據給自己找到支撐。
也就是我小時候沒有被當成是科學家培養,不然我能比妮可西還科學怪人!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我該怎麼辦呢?
我到底是該老死,還是該被時間倒流重新變成一個蛋呢?
這很糾結啊!
死,是絕對不能死的。
哪怕是鋤禾,自己也絕對不能讓她殺死,不然自己就真完蛋了。
但自己也不能活,不然別人也就全完蛋了。
他終究是必須得死的,但怎麼死,卻很有講究,必須死得有技巧,有深度,有節操,絕對不能真像個平凡無奇的遊戲BOSS那樣被輕易的推倒。
現在陳光的感覺無比的奇異,很難受,但又很舒坦。
時間的力量殺不死他,因爲在這奇異的殺戮空間中,作爲任務幻獸的血鴿本就擁有永恆的生命,只可能被玩家擊殺,絕不可能老死。
就像魔獸世界,玩家組團進了副本,然後掛機一萬年,只要不斷電,BOSS永遠都站那兒等着,玩家還能等它老死?
另外,在錯了位的時間之力不斷侵襲之下,一些細胞老去,另一些細胞卻又變得越來越有活力。
但衰老直至死亡的細胞並不會消失,而是在跨過某個界限之後,又迅速的震盪回來,往返老還童的方向而去。
此時他體內就是這狀況,相當的扭曲。
“這是殺掉他的好機會。”
老頭緊緊皺着眉頭說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鋤禾小姐的沙漏似乎給他造成了重創。機不可失,大家抓緊吧。”
“等一下!”
鋤禾與魯菲異口同聲的大聲說道。
“二位,雖然我們同屬一個陣營,之前也多有賴你們的幫助,但在這事關生死的關鍵時刻,我們實在沒理由再陪着你們任性。我們已經說過很多遍,哪怕它真就是當先生,該殺,還是得殺!否則死的就是我們,你們兩人不怕死,不代表我們願意陪着你們死。”
老頭身後一個壯漢甕聲甕氣的說着,話語裡充滿了不滿。
“誰要和你們廢話!反正我們說不準就是不準,誰要是冥頑不靈,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魯菲當場就怒了。
說完,她怒目圓瞪,伸出手臂橫在衆人前面,小臂上還冒着白煙,呈現出粉紅色的光芒。
天才中學生嘴張得老大,“我去!二檔?”
魯菲咧嘴笑笑,“怎麼?識貨?”
“不好!這鳥站起來了!”
就在幾人磨蹭間,那邊原本趴在地上的血鴿,卻突然一聲長嘯,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衆人瞪眼甩過去,卻正見在地上趴着裝軟體動物裝了不知道多久的血鴿,正將雙翅張開撐在地上,十分艱難的重新站立起來。
沒錯,在時間之沙的雙重干擾之下,哪怕困難重重,但過了這麼久,陳氏和平鴿終於重新擁有了脊樑。
但他並未就此撲殺向宇霆或者人族,而是再度一聲尖嘯,渾身上下猛然涌動出黏稠的血液,完全看不出鳥形,整個成了噴泉。
大家都以爲他要放大招了,結果嗷嗷叫過一陣子之後,血鴿龐大的身軀卻又莫名其妙轟然倒塌,再無聲息。
“死了?”
“這什麼情況?”
“你問我,我問誰去?”
“誰上去看看情況?”
“你?”
另一邊,宇霆和薇瑟尼同樣也在交談着。
“宇霆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血鴿不行了。”
“它沒死,不但沒死,甚至它的身體里正在涌動着新生的力量,我感受到了,旺盛得如同生命女神的鼻息。”
“那我們要出手嗎?萬一這幻獸恢復到全盛狀態,我們可沒有任何勝算了。”
“不會,現在它體內的生命力看似駭人,但卻如同空中樓閣,剛纔我那一下的確給他造成了重創,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那我們要不要……”
“不,靜觀其變,我剩下的神力不多了,甚至我的神魂也有些衰竭。”
“那這次就這樣了?”
“不急,我擁有雷霆的速度,如果真到了最後一刻,繞開凡人的阻擋搶下最後一擊還是沒問題的。這些凡人太天真,誰也不能阻擋雷霆的力量。另外,血鴿應該還會大肆殺戮一番,讓這些凡人也吃吃苦頭,我們剛好坐享其成。”
“大人英明。”
這邊的凡人玩家尚且正在迷惘之中,趴在地上的血鴿卻又開始猛烈的掙扎起來,彷彿正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它竟開始原地打起滾來。
鋤禾與魯菲看得揪心,但又幫不上忙。
其他人則有些躍躍欲試,很想衝上去補刀,但卻又被魯菲虎視眈眈的盯着。
就在此時,倒是鋤禾先驚呼出聲。
“這……我的天吶!”
魯菲很是急切的問道,“怎麼了?”
她不敢轉頭看血鴿,依舊將目光凝聚在其他玩家身上。
鋤禾捂着自己的嘴巴,“它……它下蛋了。”
“噗!什麼!”
魯菲渾身一抖,險些沒給笑出聲,然後她終於捨得轉過臉去。
果然如同鋤禾所說,血鴿在掙扎兩下之後已經徹底沒了聲息,兩腿間卻蹦出個長約三米的橢圓形蛋狀物來。
好吧這就是蛋!
“這血鴿是母的?”
中學生下意識說道。
就在此時,那蛋殼卻猛的破開,從裡面蹦出個人影來。
“大家小心!”
老頭趕緊提醒。
“母你一臉!這不是下蛋!這是涅槃!懂不懂,這叫涅槃!”
從裡面蹦出來的這人影一開口,衆人先是短暫的愣神,旋即狂喜。
沒錯,陳光又化身當先生的光頭模樣從裡面蹦躂出來了。
剛纔這一連串的變故,讓他真死去活來一番。
之前,在時間之沙的衝擊下,他體內細胞不斷的在加速與倒流兩種狀態下震盪。
最終,在某一個細胞時間倒流的幅度超過極限之時,事情出現了轉機。
這粒小小的細胞,被時間倒流得徹底失去了血鴿的特性,恢復成了他人形態下的人類細胞。
再然後,大地醬爆者的天賦能力在這細胞中從無到有,憑空而生。
轉瞬之後,這天賦能力便迅速的自我再生並壯大,撲向臨近的細胞,甚至能抵抗住時間之沙衰老特效的侵襲。
但這還不算完,時間之沙雖然是被附着了時間規則的神奇道具,可本質上卻依然不曾脫離土元素的範疇。
大地醬爆者的天賦能力囫圇吞棗的將時間之沙整個兒“吃”了下去,當然也沒放過裡面蘊含着的時間規則。
陳光根本無法控制這件事情,就像一個人無法在腦子裡一想,就讓自己的心跳停下來一樣。
這一切都是本能在驅使。
這種天賦能力從無到有,再極度強勢的迅速恢復的感覺,簡直妙不可言。
但這也不是沒有壞處,被大地醬爆者的天賦能力浸染過的細胞屬於他的人形態,可他體內其他細胞卻又不同於人類。
一個人的身體同時由人的細胞與鳥的細胞組成,這就相當於把自行車鏈條放到超級跑車上,十分別扭。
於此同時,陳光自己心中卻又產生個十分荒謬的感覺。
那便是此時的自己既是整個任務的最終BOSS血鴿,同時卻又是參與任務的人族玩家。
這念頭一旦在心中誕生,一個妙不可言的主意如同電光火石掠過他的腦海,他瞬間就做出決定,是時候來個了斷了。
我傻啊!
我也是玩家,我也能殺BOSS!
我殺了BOSS,就等於完成了任務,那麼殺戮之界就必須讓我活!
雖然這個BOSS就是我本人,BOSS死了我當然也得死。
但這種燒腦的悖論,就交給通天聖盃自己去做判定好了。
之前他是在考慮賭不賭這一發,現在自己又找回了大地醬爆者的再生能力,一切的困擾都引刃而解。
我先自殺一次試試看?
所以,旁人看到他先站起來那一下,其實是他故意起身給兩種不同的身軀定位,讓人類的細胞都往下沉,同時又不斷在體內引爆血鴿的力量。
定位成功之後,他再倒下去,體內的震爆一刻也不曾停歇,但在他刻意的控制下,大地醬爆者的力量全部凝聚往下半身,陳光先給自己結出個硬殼來,進而將大地醬爆者的天賦能力全塞進去,在裡面重塑肉身。
最終,他成功完成了這個涅槃的過程。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恭喜玩家當午成功殺死血鴿,殺戮任務全部通關。獎勵點分配方案如下:當午貢獻傷害值百分之四十五,宇霆貢獻傷害值百分之三十一……”
宇霆傻了眼,自己還等着搶怪呢,這是什麼個情況?
除了魯菲與鋤禾,其餘人族玩家也沒好到哪裡去。
消失許久的當先生再度出現,然後整個任務就結束了?
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我們來這任務空間的意義又是什麼?
還有,如果我們馬上就要被送出去,獎勵點的分配又有什麼意義?
“總體任務完成情況評估,人族獲勝。”
就在衆人腦子裡茫茫然的想着,又一聲提示音傳來。
雖然不知道這個獲勝的判定到底有什麼好處,不過自己這邊贏了總是挺開心的事情。
大家相互間並沒有來得及打招呼,嗖嗖嗖的就從原地消失不見。
陳光則轉頭看向遠處的宇霆和薇瑟尼。
兩人遙遙對視着。
宇霆與薇瑟尼的身影也漸漸淡化,倒真像他們所說的那樣,他們是個投影。
當其他所有人都離開之後,一道時空漩渦才漸漸浮現在陳光的腦袋上空。
他仰起腦袋,緩緩升空而去。
他心裡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想從琉璃那裡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