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之所以結束巡視回到樂壽,乃是因爲北邊出了一點州羅藝集重兵於邊境,不時派出小股遊騎潛入上谷,與駐守上谷的蘇定方部的斥候小隊發生小規模的衝突,看樣子,羅藝極有可能在高暢率軍北伐之前南下。
對高暢來說,現在並不是開戰的好時期。
現在正是春耕時期,青壯年大多在田裡幹活,若是強徵民夫入伍,對整個春耕將會造成莫大的傷害,若是沒有耕種,日後自然沒有收成,以後,大軍若是要想再度作戰,也就會缺乏錢糧供應,這一點對才立國不久的夏國是難以承受的傷害。
若是庶民全都餓着肚子,就算你把神教吹噓得再是天花亂墜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那時,他們自然會捨棄高暢別去,對老百姓來說,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只要能活下去,纔不理會騎在他們頭上的那人是誰。
除了這一點,還有一個原因使高暢不想在這個時候開戰。
這是因爲他在準備整軍,徹底完成軍隊的構造,以便軍隊能夠更好地爲自己的大業服務,而現階段的軍隊構造並不符合他的要求。
現在,不包括那些預備役民兵,高暢軍的總兵力一共有十萬人,其中,他的嫡系兵力有五萬多人,董康買,曹旦,劉雅,高雅賢等將領一共擁兵四萬餘人。
在高暢軍中當兵,福利非常好,每月不但會發布匹,糧食等實物爲軍餉,有時還會發放銅錢,並且,只要是軍人,他家中的田賦就會被免去幾分,若是戰死在沙場,他的家人不僅會得到撫卹金,田賦還會全免,直到孩子長大成人爲止。
並且,若是能成爲高暢的嫡系部隊中的一員,就算是普通士卒也會有甲冑披戴,武器,戰馬什麼的也由上面提供,不像別的勢力的軍隊,不僅鎧甲,戰馬,就連兵器也要自己帶,若是什麼都沒有,也就只能穿着一身單衣,拿着一根削尖了的木棍上戰場了。
有了這麼好的待遇,再加上軍中神官每天的鼓動,日積月累之下,普通士兵自然對高暢敬若神明,爲他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辭。
更何況,高暢領軍作戰起來,好像還從未打過一次敗仗,乃是真正百戰不殆的名將,跟着這樣的主子打仗,自然信心百倍了。
只不過,要是每一個士兵都供應鎧甲,武器,軍餉,以高暢所轄五郡的田賦收入,再加上商業流通賺取的利潤,要供養十萬大軍也是萬萬不能的。
兵部的人計算過了,以現在的錢糧收入,要想供養一隻那樣的精銳部隊,只能勉強供應五萬人,要是戰爭發生,財政收入只能支持這樣的部隊作戰兩個月,超過兩個月,領地內的經濟雖然說不上崩潰,至少也會無法發展,像水利工程,道路工程什麼的都無法再進行了,而孤兒院,養老院,賑濟院之類的也開展不下去。
對於領地內的發展,高暢一直走的是可持續發展的道路,所以,他不想因爲軍費的原因拖垮自己的財政,在亂世之中,軍隊的發展是非常重要的,但是這種發展不該建立在掠奪的基礎上,高暢既想打下這個天下,也想按照自己的意願建設一個新天下,他不希望走上別人的老路,那條路對經歷無數次人生的他來說,也未免太沒有挑戰性了。
所以,他只能在兩者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使自家政權的財政能夠健康地發展,同時也保持軍隊的強大。
爲此,整軍就在所難免。
高暢的整軍計劃非常簡單,在保持軍隊戰鬥力的情況下減少兵力,將一部分年老體衰,達不到要求的士卒勸退,讓其變成預備役民兵,平時沒有軍餉,農忙時下地幹活,農閒時進行一般的軍事訓練,有時候參加一些工程建設,修橋補路什麼的,而作戰的時候,則作爲民夫徵召入伍,領取一定的錢糧作爲軍餉,與專業的輜重兵一起進行後勤或戰前作業,輔助大軍作戰。
除此之外,高暢還想達到一個目的,那就是減少將領們對軍隊的統轄權,使士卒們首先忠誠的是自己,然後再是統率他們的將領。
這方面的軍隊建設高暢一直在進行,比如在軍中安排神官,要求士兵們每日起牀和睡覺之前做禱告,高聲朗誦神君大人的語錄,所謂早請示,晚彙報就是如此。
在高暢的嫡系部隊中,這樣的儀式已經成爲了士卒們的習慣,每日不做就像少點什麼似的,然而,在董康買,曹旦等旁系將領的部隊中,卻並非如此。
按
投誠的條件,高暢允許董康買,曹旦,劉雅,高雅賢持對自己軍隊的統轄權,曹旦等將領允許高暢派遣軍法官和神官進入自己的部隊,允許靈寶神教在軍中傳教,神官也好,軍法官也好,不妨礙曹旦等人對軍隊的指揮。
高暢想通過潛移默化的方式,從下往上地剝奪曹旦等人對軍隊的指揮權,然而,曹旦等人也不是什麼傻瓜,你高暢有張良計,我們也有過牆梯。
在曹旦等將領和手下心腹的暗中阻礙下,那些神官的傳教行動開展得並不順利,雖然,不斷有士兵信奉靈寶神教,對高暢心懷敬仰,然而,神官們的傳教速度並沒有達到高暢的要求,就算他們最後能達到預定目標,卻也爲時晚矣。
攘外必須安內!
在李唐的勢力擴張得如火如荼的現在,高暢已經不能再慢慢等下去了!
所以,他準備採取強勢的手段,剝奪那些將領的軍隊控制權,爲此,他從新年開始就在爲此做準備了,一切準備就緒,他結束巡視之後就會開展行動,然而,幽州傳來的消息打亂了他的步驟,使得他不得不趕回樂壽。
回到樂壽之後,高暢連忙將徐勝治和敵情司的崔安瀾召進宮來,根據敵情司從幽州傳回來的情報和上谷方面的報告,大家一起商議羅藝的下一步行動,猜測他是故作疑兵,還是真的要率軍南下攻擊。
面對不同的情況,就必須有不同的應對。
幽州地廣人稀,屬於半農業,半畜牧的地帶,春耕對幽州並沒有什麼影響,反倒是因爲春天來了,草地恢復了生機,正是畜牧業發展的大好時機。
徐勝治認爲,羅藝肯定知道在他和本方之間一定有所一戰,既然如此,他一定不會坐以待斃,等待本方來攻,對羅藝來說,最好的機會就是趁本方忙於春耕之際率軍南下,破壞本方的春耕,就算他這次不能在戰場上取得勝利,也能拖垮本方的財政,若是本方的春耕不能完成,也就沒有餘力進行更大的戰爭,待他退到幽州之後,依憑幽州堅城固守,我方又耐他如何,所以,徐勝治認爲羅藝並不是故作疑兵,而是的確有趕在我軍北伐之前南下的打算。
接下來,就是選擇南下的路途了!
徐勝治認爲,羅藝不會去攻打上谷郡的蘇定方,他之所以派遣大軍壓境,一定是爲了製造攻打上谷的煙霧。
之所以會如此認爲,徐勝治做出了自己的解釋。
他認爲,羅藝此次的作戰目的是爲了破壞本方的春耕,一旦他率領大軍南下,本方只能迎戰,打仗自然缺少不得民夫,若是將精壯從田地裡抽離,春耕自然也就進行不下去,而他若是將軍隊的主攻方向定在了上谷,根本就與他的作戰目的南轅北轍。
因爲上谷郡和幽州一般,都是半農半牧的地帶,春耕被破壞,影響也不大。
何況,那裡有蘇定方的一萬精銳駐守,而且大部分是騎兵,羅藝要想吃掉這一萬精銳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若是他全力對付蘇定方,難道他不怕高暢率軍北上,直搗他的老巢。
所以,羅藝的最佳選擇是派出一隻精兵駐守在咽喉要道,使蘇定方不得進抵幽州,自己則率領主力南下河間,儘可能地深入河間腹地,然後派出小股遊騎分散四方,燒殺搶掠,破壞本方的春耕。
這不是徐勝治在胡亂猜測,他是根據各方面的情報,以及從羅藝本人的立場出發,得出的這個結論。
高暢完全同意徐勝治的意見,他也認爲羅藝的意圖在此,至於上谷郡邊境的小規模戰鬥,只是羅藝放出的煙霧而已,以便掩飾他主力的行動方向。
既然知道對方的意圖了,就必須要採取應對之策。
高暢決定派出使者命令上谷的蘇定方向幽州軍發起攻擊,由於,他一開始就準備從上谷發起進攻,故而,蘇定方部的糧草到還充足,完全能支撐一次戰鬥。
而他自己則率領主力北上,將幽州軍進入河間之前阻於境外,若是羅藝膽敢一戰,高暢也不畏懼,在野地會戰總比強行攻打幽州堅城爲妙。
當然,在這之前,他必須以雷霆之勢儘快地完成整軍行動,還是那句話,攘外必須安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