暢軍花費幾天時間組裝而成的攻城車,一個底下裝有可以自由移動的龐然大物,在攻城車的頂部,有一個大大的平臺,可以容納上百名士卒
在平臺的前面,蒙着十幾張連成一起的生牛皮,生牛皮後面是一塊木板,木板上面全部澆上了水,溼淋淋的不易起火,既可以擋箭,又可以防止敵人火攻,就算是投石車的石彈打在上面,也會被生牛皮彈開,無法將其破壞。
當攻城車靠近城樓時,平臺的前段就會伸出一塊木板,搭在城樓上,事先埋伏在平臺上士兵就可以迅速地通過那塊木板衝到城樓上去,後續的部隊也可以繼續通過這個攻城車迅速地增援城樓上戰鬥的前鋒部隊。
在這個時代,也有所謂的攻城車,只是,它們的功效和能力遠遠無法和高暢軍中的這輛攻城車相比。
這個時代的工匠沒有這樣的製造工藝,若不是高暢有這方面的記憶,也造不出這個龐然大物來,它的許多核心零件都是在平原的秘密軍械所製造的,到達清河城下之後,再砍伐附近的樹木,搭建其他的構造,然後,按照圖紙組裝起來。
製造這樣一個攻城車,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因而,經過這麼多天的忙碌,高暢軍也只是造出了一輛,並且,在攻城之前纔剛剛組裝完畢。
在第一次攻城地時候。高暢並沒有把它派上去,一是因爲這種攻城車還沒有經過實戰,不曉得具體的功效如何,出於謹慎考慮,沒有必要在第一波攻擊時就派上去;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高暢想試探清河軍守城的手段,希望通過第一波攻擊使得對方使出渾身解數,然後。通過投石車的打擊,摧毀守軍的守城利器,以免攻城車還沒有靠近城樓就被敵軍的遠程武器所破壞。
所以,即便是試探性的攻擊,負責攻城的那一千人隊還是奮不顧身,英勇上前。沒有聽見銅鑼聲決不後退,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只是一顆試探守軍虛實地棋子。
要是不需要攻城車,前鋒部隊就可以一鼓作氣攻進城去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成功,也能夠達到高暢的目的。
守軍的牀弩和投石車在高暢軍的第一波攻擊中損失慘重,就算還殘留了一些,能夠繼續使用,對那輛緩緩向城樓逼近的攻城車也沒有什麼威脅了。
不過,在第一波地攻擊中,高暢軍的損失也不少。短短的一段時間,就損失了三百來人。並且,攻城的士兵幾乎人人帶傷。或輕或重而已!
聽完押陣的管小樓關於本方傷亡情況的報告後,高暢依舊目無表情,他一句話都沒有說,而是徑自上了攻城車,胸闊海背插雙斧,帶着手下驍果營的悍卒推動着攻城車緩緩向城樓那邊行去,十幾頭黃牛在鞭子的抽打下在前面拉着攻城車。
胸闊海和手下的驍果擔任的是這一輪攻擊地主攻,高暢決定和他們一起作爲前鋒去戰鬥。
不需要多說什麼?他用自己的行動表明了必須攻下清河城地決心。瞧見攻城車上的高暢,底下地士卒們齊聲歡呼。在士兵們心中,有什麼比一個身先士卒的將軍更值得敬佩呢?何況,那個將軍在他們心中是神靈一般的人物。
第一次攻城失利所帶來的沮喪頓時在士兵們心中煙消雲散,他們的鬥志更爲磅礴,士氣更加高漲,不要說擋在前面的只是清河這樣的區區小城,就算是一座大山,在高暢的帶領下,他們也相信,自己能夠將它移開,或者推到。
城樓上。
崔正呆呆地望着遠處那個彷彿一座小山一樣緩緩向城樓移來地攻城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怎麼辦呢?
牀弩?投石車?火箭?
沒有辦法,要想將這個龐然大物摧毀,只能冒險派敢死隊出城,讓他們帶着火油罐,以及大量的引火物前去燒掉它,不過,高暢軍對那輛攻城車地防護非常嚴密,就算這樣做了,成功的希望也非常渺茫。
他回過頭,瞧着城牆上的士兵們,那些士兵個個面色蒼白,就算是血污滿面,也遮掩不住那一臉的驚恐,沒有人相信,當那個龐然大物靠近城池時,本方還能將城池守住。
絕望的情緒像灰塵一樣在空氣中流傳,籠罩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崔同!”
崔正高喊着身邊親兵的名字,半晌,也沒有人答應,他回過頭,一個滿臉麻子的中年漢子站在他的身後。
“稟公子,崔同已經戰死了!”
“哦!”
崔正甩了甩頭,崔同是他的貼身親兵,在很小的時候,就陪同着他,他們一起學文習武,幾乎形影不離地到了現在,如今,他卻在這場該死的戰鬥中死去了。
崔正將感傷從自己的心中強行驅逐出去,他默默地念道。
一切都是爲了家族!
“崔大膽,你馬上回府,告訴家主,就說我崔正對不起他,不能完成他交付的任務,希望家主能夠來到東城樓,有些事情需要他來做決斷。”
那個麻臉中年人崔大膽也是崔家的家將,他的武藝精湛,所以,在殘酷的守城戰中活了下來,不過,由於他那張麻子臉令人不待見,故而,就算立了不少戰功,也只能做一個普通的家將,沒有高升的機會。
待崔大膽離開城樓後,崔正下達了一個出乎大家意料的命令,他命令士兵們在城樓上掛起了降旗。
雖然有些不甘心,有的士卒甚至痛哭出聲
,大多數人在聽到這個命令的時候都忍不住鬆了一口,終於能夠活下去了!
高暢瞧見城樓上掛起降旗之後,微蹙眉頭,想了一會,命令攻城車停止了前進。
他下了攻城車,在胸闊海等人的簇擁下,來到距離城樓兩百來步遠的地方,親兵們舉着巨盾圍在他身邊,以防守軍的冷箭。
從城樓上吊下了一個籮筐,崔正就坐在籮筐裡,他取下了頭盔,放下了武器,身上的鎧甲也取了下來,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皮甲。
終於還是沒能堅守一天啊!
審時度勢纔是真英豪,崔正非常清楚,以城樓上的那點兵力不可能抵擋得住高暢軍的這一輪進攻,這次進攻不是一千來人的試探性攻擊,而是全軍一起出動,在那輛巨大的攻城車的幫助下,城破只是遲早的事情。
當然,要是把城內的丁壯全部集結在城上,與高暢軍死拼,或許,能夠給高暢軍制造重大的傷亡,讓他們就算攻進城來,也損失慘重。
然而,那並不是他,以及位於他身後的崔家想要的,那樣做並不符合家族的利益,那時,盛怒之下的高暢的眼睛中或許看到的並不是崔家的實力,而是血腥的仇恨。
在這個時候選擇投降,雖然也會喪失談判的主動權,但總比城破之後在和對方談判要好啊!雖然。崔正堅信,就算是那樣,高暢也不會拒絕與崔家結盟,對方能夠達到今天這樣地地位,絕對是一個理智的聰明人,肯定明白和崔家結盟的好處,只是,真的到了那一步田地。再結盟的話,或許,彼此的心中都會埋有一道裂痕吧?
崔正單身一人來到高暢等人的身前,雙手抱拳,長揖爲禮。
“清河崔正拜見高將軍!”
“大膽!敗軍之將,敢不下跪!”
一個親兵站出來。手指崔正,大聲呵斥。
崔正笑了笑,並沒有依言跪下,而是直直地盯着高暢,然而,當高暢與他的視線在空中相逢之時,他卻身不由己地低下了頭。
高暢地目光就像一道閃電,蘊藏着莫大的威勢,令他不敢直視。
“崔正,清河崔家?”
高暢輕描淡寫地問道。
“在下不才。正是崔家的不肖子弟!”
崔正依舊低着頭,對方果然是自己父親也推崇的人物啊!每一句的問話都是那麼理所當然。讓你覺得在他面前低頭,依言回答並非什麼恥辱之事。
“城樓上主事的人就是你?”
“正是不才在下!”
“嗯。你很不錯了,原以爲昨天襲營失敗之後,今日攻城會很容易,不想你居然逼我用上了全力,我正準備親自帶隊攻城,不過,你卻不給我這個機會!”
說罷,高暢微微一笑。
“將軍地神威並非在下能夠抵擋。爲了避免清河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在下只好選擇投降,不過,希望大軍進城之後,不要徒增殺孽,讓清河的父老鄉親得以在將軍的軍威中生存!”
崔正神情懇切地說道,然後跪伏在地,向高暢行了個大禮。
“在下特地爲全城百姓請命,希望大人能大發慈悲,放過他們,至於在下,則任由大人處置,絕無怨言。”
“你起來吧,我的士兵並非盜賊,他們是不會做出盜賊的事情來的,只要清河的父老能夠接受本人,我的戰刀就不會隨便地落在他們的頭上。”
“多謝高將軍!”
崔正面帶喜色地站起身來,他相信自己的一番做作應該能夠得到高暢地賞識,現在這個世道,要想成功,無論你做什麼,就算是拿起屠刀胡亂殺人,也要把大仁大義,爲民請命的口號掛在嘴邊,不然,就不能成事。
如今,瓦崗軍聲勢如此浩大,不就是因爲他們攻下洛口倉之後開倉放糧,大獲民心嗎?而像流賊張金稱,吃人魔王朱粲這樣民憤極大地傢伙只能得意一時,最終只能死於非命。
崔無鋒聽了崔大膽關於東城戰事的彙報,再聽了崔大膽轉述崔正地話後,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嘆了一口氣。
原以爲崔正能夠堅守城池一天,不料,還是不行啊!
自己並沒有高估崔正,只是低估了他的對手高暢而已,就算沒有崔大膽的彙報,東城的戰事他也一清二楚。
高暢真像他的士兵所說的那樣,得到了神靈庇佑?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攻城利器呢?特別是那輛攻城車,只要有幾十輛那樣的攻城車,就算是大興,東都這樣地堅固的大城也不愁攻不下啊!
看來,選擇高暢做代理人,是明智地決定,只不過,他過於強勢了,日後能否控制對方,還很難說啊!
崔無鋒並沒有親自到城樓上主持投降的事宜,作爲崔家的家主,他不能做這樣的事情,確定高暢做崔家的代理人後,他更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雖然高城攻下了清河,要想在清河站穩腳跟,肯定離不開他們崔家的支持,何況,在鼓山那邊,還有個楊善會在虎視眈眈地注視着他,這樣的話,高暢就更不可能離開崔家。
所以,崔無鋒一點也不急着與高暢見面,他相信,高暢這樣的聰明人,一定知道做什麼樣的選擇纔對他自己有好處。
待字閨中的崔家女兒有好幾個,她們中的每一個都性情溫和,棋琴書畫,女工織繡無不精通,或許,能在她們中間選一個出來,與高暢聯姻。
我們崔家
,可是有幾個女子當過皇后,誰能保證,這一代的崔不能出一個皇后呢?
崔無鋒這樣想着,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這個時候,他的身旁並沒有別人,崔大膽已經離開了,他重新趕回了東城樓,崔無鋒將開城投降這件事情交由崔正全權處理。
城門緩緩打開。
一行人從城中走了出來,這是高暢的命令,守城的士兵必須全部出城來,放下武器向高暢軍投降,否則,高暢就會下令繼續攻城。
他不會因爲城樓上掛起了降旗,一個自稱統領的傢伙坐着籮筐下到城外來,就完全相信對方是真心投降,沒有一點防備就率軍進城。
爲了預防守軍用一個懷着必死之心的傢伙來詐降,伏擊本方,也爲了避免守軍拖延時間假作投降以待援兵的打算,高暢命令崔正向城樓上喊話,半個時辰之內,一定要打開城門,出來投降。
並沒有到半個時辰,城門就打開了,守軍在各自的上官的帶領下,成羣結隊地走出城門,來到護城河外那片空曠的原野上,在那裡,有一個高暢軍的千人隊在受降,負責人是管小樓。
守軍在自家上官的命令下,將自己的武器扔在了制定的地點,然後,在高暢軍的看守下,走到旁邊的空地上,排成一個方陣。
出城投降地守軍約有三千來人。在剛纔的攻城戰中,也有三四百人失去了生命,他們憑險而守,陣亡的人數卻和攻城的高暢軍相當,士兵的素質的確相差甚遠。
高暢並沒有命令全軍進城,而是隻率領了一千人進入清河城,那些投降的士兵也沒有能回到城裡,他們被留守在外面大營的高暢軍看守在營盤之中。
這些士兵最終會被打散分到高暢軍中去。高暢並沒有忘記,鼓山那邊還有一個楊善會,他雖然相信徐勝治,不過,要說一點也不擔心徐勝治那一千人地安危也不是實話。
他手中的精兵只有那麼多,死一個就少一個。雖然在清河收攏了三千多降兵,然而,這些降兵要在短時期內形成戰鬥力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何況,讓他們和同是清河人的楊善會部作戰,就更不會有什麼鬥志了,說不定,還會拖老兵們的後腿。
要想在清河站穩腳跟,就必須儘快擊敗楊善會部,否則。形成對峙的話,只能讓竇建德揀大便宜。
高暢騎在一匹大宛良馬上。那馬渾身雪白,乃是管平從一個馬販子那裡弄來送給他地禮物。這匹白色的大馬配上一身亮銀盔甲的高暢,顯得格外的威風。
大道已經整理乾淨了,落在大道上的投石車發射的石彈已經被城裡的人挪開了,不過,砸出的幾個大坑依然還在,清晰可見。
城門旁的一些民居也被石彈所砸中,顯得殘破不堪,有的民居被高暢軍地火箭所射中。起了大火,火被撲滅之後。房屋仍然焦黑一片,仍然在冒着青煙。
城內負責投降的官員非常會辦事,只是這麼短地一點時間,他就糾集了許多城內的百姓,讓他們排成兩排,跪在大道兩側,歡迎高暢大軍地進入。
百姓們個個面色麻木,他們跪伏在地,迎接着大道上威風凜凜的征服者,對他們來說,不管是什麼人統治他們都是一個樣,反正同樣要繳納賦稅,去服徭役。
小廝打扮的若芷也在人羣之中,她得知高暢軍進城的消息後,特意走出客棧前來打聽消息,卻被抓了差,被衙役們趕到大道上來迎接高暢軍的進城。
她擡起頭,瞧見了騎在白馬上的高暢,高暢並沒有戴着頭盔,那張英俊而冷漠的面孔映入了她的眼底,那是她以及她地小姐非常熟悉的一張臉。
笑容浮現在了她地臉上,經過上千裡的輾轉,終於遇見他了,從此,小姐再也不會忍受相思之苦,匆匆趕路了。
真是一個討厭的傢伙!
她呆呆地望着高暢,想象着目睹這張臉時的小姐的心情,她從人羣中站起身,揮舞着手臂,向着大道中騎着戰馬緩緩向前行去的高暢大聲叫道。
“高公子,高公子!”
她的聲音在靜默的人羣中響起,顯得非常清脆,她可以肯定馬背上的高暢聽見了她的呼喚聲,然而,高暢只是朝她這邊望了一眼,繼續向前行去。
若芷這才醒悟自己臉上塗着黑灰,身上穿着男裝,高暢不可能認出她來,她當然不會知道,就算她用自己的奔來面目,高暢也不見得會認出她來,因爲高暢已經不是原來的高暢了!
高暢驅馬從她身前馳了過去,若芷只能瞧見他的背影,她連忙擦着自己的臉,想要將自己臉上的黑灰擦乾淨,準備再一次呼喚高暢,這個時候,對面的人羣中出現了一張他非常熟悉的臉。
那人一臉陰鷙,正狠狠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