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高暢的一個時辰

三年(公元617年),二月二十二日,天氣,晴,東▊

辰時初。

郡守府,高暢書房。

白斯文朝站在書房前的高懷義點了點頭,多少有些謙卑地笑了笑,高懷義目無表情地幫他推開了房門,待他進去之後,又將房門關上。

陽光穿過院子裡那棵生長得鬱鬱蔥蔥的老槐樹的枝葉縫隙,向地面灑下了斑駁的光影,蟲子在樹上鳴叫,枝葉隨風輕搖。

高懷義沉默地望着地上的光影,今天之後,他不用再像影子一樣跟隨在高暢身邊了,他將被高暢派到軍營中去,擔當高暢直屬部隊的統領。

很難講清楚此時他的心情,現在,他只想站好這最後一班崗。

房間內,白斯文畢恭畢敬地朝高暢跪伏在地,行了一個大禮,名義上,他屬於高暢的家奴,因此,禮節之事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頭上方傳來高暢讓他起身落座的聲音,他擡起頭,站起身,彎着腰,在一旁的錦凳上坐下,高暢坐在一張高大的書案之後,從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落在書案上,將書案前後分爲光與暗的兩個世界,高暢的面孔藏在一片陰影之中。

“下面是監察司近日的簡報!”

白斯文雙手平放在雙膝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說道。

除了十天一次地文武兩方面高級官員齊聚的大堂議事之外。每一天,高暢都會花一個時辰接見麾下的文武官員,聽取他們對各自負責的事情的回報,以及他們對某些事情的某些建議,沒有異常的話,這個時間一般都在辰時。

白斯文是高暢今天第一個接見的官員,他將向高暢彙報敵情司,監察司。最近獲得地情報和信息,這些情報和信息都是經過情報部門分析確定無誤之後才交由白斯文匯報上來。

“昨天晚上,尚智出面在醉仙居宴請了諸葛德威,席間,尚智酒醉,弄溼了麻衣。退入後堂換衣,這期間,兩人曾經有過單獨相處,時辰雖然極短,卻也有足夠的時間密談,卑職無能,沒能打探出他們在談些什麼?”

“知道了!”

陰影中,高暢似乎點了點頭,白斯文等了一會,見高暢沒有出聲。於是,繼續說了下去。

“從前幾日開始。尚智以長樂王賞賜的名義,單獨宴請了不少軍中將領。計有中郎將管小樓,諸葛德威,郭鋒,蕭萬全,以及校尉尚大牛等人,除此之外,他還和新近投靠大人的饒陽系的一些將領有所接觸,席間。他代表長樂王向那些將領表達了親近之意,不過。並沒有特別針對主公的話語。”

“繼續監視他地一舉一動,不要放鬆!”

“是!”

白斯文點頭應道,繼續說道。

“尚智到達平原城時,計有親兵隨從四十五人,到昨天晚上爲止,留在住所的只餘下了四十二人,另有三人不知去向,卑職無能,沒有能找到那三人,特請主公降罪!”

說罷,白斯文離座而起,跪伏在地。

“起來吧,現在,不是請罪的時候,多派人手,去查探那三人的下落,照我看來,尚智以長樂王的名義宴請軍中各個將領,只是一個幌子,一個吸引我們注意力的幌子,真正做事情的應該是那三個消失了的隨從。”

高暢冷笑了兩聲,說道。

“隨同尚智從樂壽來平原的絕不僅僅四十五人,暗中一定還有其他人隨行,這些人現在多半都以各種面目停留在城中,叫監察司加派人手,多多留意。”

“是!”

白斯文依然跪伏在地,高聲應道。

“最近,敵情司的重點工作方向轉向樂壽,清河,我需要這兩地地詳盡消息,務必要做到!”

高暢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白斯文不敢擡頭,低着頭,再次高聲答是。

“起來吧!”

白斯文應聲而起,高暢地眸子微微轉動,他伸出手,將手掌張開放在書案前的那片光暈之中,聲音悠然響起。

“徐公子最近在做什麼?”

白斯文低下頭,輕聲說道。

“徐公子很少待在大人給他準備地房子裡,常常一大早就出門,很晚纔回來,他的去向非常清楚,不是在賑濟流民的窩棚裡,就是在看那些匠戶修建房屋鋪設道路,要不就出城去看農戶春耕,以及流民開挖水渠,最近,他待得比較久的地方是管家的一些作坊。”

“我知道了!不用去管他,只要盯緊他的舉動就行了!要是沒有什麼事情的話,你就退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

白斯文朝書案後的高暢躬身行了個禮,向後退去,直到退到門口方纔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此時,正是辰時一刻。

第二個進來地是管平,他也是高暢的家臣,只是,高暢對他和對白斯文有所區別,並沒有讓他行跪禮,他是彎了一下腰,就在錦凳上坐下。

管平非常清楚高暢地做事風格,高暢不喜歡胡誇和虛言,偏重於務實,故而,他只是簡單地問了聲好,就開始做起了工作彙報。

平原郡的財賦,長河營的後勤,這些都是他負責的事情。

“這麼說來,平原郡的財賦已經吃緊了?”

聽完他的彙報之後,高暢淡淡地問道。

管平點了點頭,神色鄭重地說道。

“長河營雖然精簡了軍隊,但是,要安置那些離開軍營的士兵需要花費大量的錢糧,並且,因爲大量來到平原的流民都領到了農具,分到了農田和糧種,收到消息後,涌入平原的流民越來越多,官倉內的存糧已然消耗殆盡,就算有各大世家支援的那些錢糧,也維持不了多久,看情況,連一個月的時間也堅持不過去。”

管平嚥了咽口水,他的臉色不是很好,最近,爲了財賦的事情忙得他焦頭爛額。

“另外,平原郡荒廢的土地大多已經分了下去,已經沒有多餘的土地再分給後來的那些流民了。”

“我知道了,這事情我會解決的。”

陰影中,高暢的身子動了一下

“趙,李,顧,白幾家家主有話讓我帶給主公,他們說,他們願意爲主公效力,解決流民無地可分的狀況。”

“他們怎麼說。”

“他們願意招收流民爲佃戶,讓他們種自己的地,這樣,一方面解決了他們人力不足,耕地無人可種的局面,另一方面,也給主公分憂,緩解官府的壓力。”

“是嗎?”

高暢笑了笑,在高暢的強勢之下,那些世家向高暢奉獻了大量的精壯,此時正是春耕之際,他們的田地卻缺乏人力,現在,知曉高暢面臨的困境,於是,有了這個計劃,他們相信高暢不會拒絕的,這本就是對兩邊都有好處的事情。

至於,收攏那些流民之後,只要賞他們一口飯吃,能讓那些賤民活下來,他們還能乞求什麼呢?

“你去告訴他們,謝謝他們的好意,不過,我答應那些流民,只要到我的治下,就能分配到土地,不能言而無信啊!”

“主公,你這是拒絕他們嗎?”

一直以來,他就不靠田地的出產積蓄財物,他投靠高暢之後,將許多土地都貢獻給了高暢,任由高暢將土地分給流民,自己則專心做起生意來,因此,沒有人力不足的情況出現。不過,他非常清楚爲了收容流民,平原郡究竟花了多少錢糧,在他看來。那些世家家主提出來地計劃的確能解燃眉之急,他覺得,高暢也許不該拒絕他們。

“不!你告訴他們,說我能解決他們春耕人力不足的問題,他們的計劃雖然不錯,不過,我想小小的改變一下,叫他們晚上來郡守府大家討論吧。”

既然。將那些世家養的丁壯壓榨了出來,高暢就不想讓他們重新擁有大量丁壯,他會提出一個讓他們無法拒絕的要求,既解決他們缺乏勞力的問題,又不能讓他們用糧食來吸引流民,恢復原狀。

“是!”

主公總是會有辦法解決問題地。聽高暢這樣一說,管平放下心來,他相信,只要是高暢想的辦法,就一定是絕佳的解決辦法。

“糧草已經準備齊全了嗎?有沒有運到指定的地方?”

高暢站起身,從書案後轉了出來,陽光照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到一側的牆壁上。

“足夠大軍一月所需地糧草已經全部準備齊全,也移到了主公指定的地方。交付到了軍中。”

管平不敢繼續坐在錦凳上,他站起身。神情肅穆地站在高暢身邊。

“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高暢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管平受寵若驚,差點連骨頭都酥了,好不容易纔穩住了身形。

他從書房走出來的時候,滿臉帶笑,就像吃了人蔘果一樣,高懷義好奇地瞄了他一眼,他朝高懷義拱拱手。笑着離去。

辰時六刻,秋長天走進了書房。

這是這一時段最後一個高暢接見的人。秋長天辦公的地方距離這間書房不遠,所以,他一向排在最後一個。

見過禮後,他坐在了錦凳上,這個時候,高暢並沒有坐在書案後,而是坐在一張距離他不太遠的胡椅上。

高暢的文官集團並沒有多少人才,有一部份是那些不怎麼心甘情願爲高暢做事情的世家子弟,有一部份是軍中略通文墨,不過身體素質比較差因此被高暢調離軍中的士卒,另外有一部份是平原郡原本地低級官吏。

爲了擴大自己的文官集團,高暢頒發了招賢令,負責這件事情地人就是秋長天,管平,顧旦三人。

招賢令貼出之後,效果不是很好,除了一些跟隨流民流浪到此走投無路能識得幾個字的落魄子弟之外,不但沒有什麼有名地大才投靠,就連平原本地的讀書人也很少出來應徵。

高暢知道,這不僅是因爲自己的聲望不夠的原因,還因爲自己的立場有些尷尬。

曾經的朝廷將領,如今的流民頭子,不對,連流民頭子也談不上,在某些人看來,他只是流民頭子竇建德麾下的一個小頭目。

對朝廷忠心地人不會投靠他,想在亂世中博得一場大富貴的人也不會投靠他,他們寧願到樂壽去投靠竇建德,也不會在平原郡投靠高暢,畢竟,名義上,他還是竇建德麾下地一個將領,跟着他,沒有什麼前途。

雖然,明白自己的處境,不過,暫時他無法改變,只能貼出招賢令,效仿古人守株待兔了,逮到一個算一個。

“大人,大喜啊!大喜!”

秋長天落座之後,向高暢拱手笑道。

一向頗爲講究名士風範的秋長天也會如此失態,這讓高暢的好奇心提起來了,他笑着說道。

“先生,何喜之有啊?”

“今日,有一大才應大人的招賢令而來,這不是大喜是什麼?”

“大才!此話怎講?”

高暢微微一笑,整了整衣襟。

“此人姓崔名無傷,乃是清河崔家家主崔無鋒的族弟,開皇年間,曾經擔任過齊郡郡守,大業年後,辭官歸鄉,著書講學,聲名遠播,此等人物,應主公的招賢令而來,不是大喜是什麼?”

清河崔?

在自己即將攻打清河郡的時候,清河崔的人前來投靠自己,這其中是不是蘊藏着什麼玄機啊?

“快!快!快快有請!”

說罷,高暢搖搖頭,改變了想法。

“不!還是我親自迎接爲好!”

“大人,且慢!”

秋長天喊住了高暢。

“大人,無傷先生不希望大人大張旗鼓宣揚此事,他現在正在別館休息,大人還是等先生休息好了之後再去爲佳。”

“先生,說得極是,就依先生之言!”

高暢呵呵笑道,似乎能爲得到一個大才而高興,然而,他的眼神卻如同古井之水平靜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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