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真正稱得上百年傳承,歷史悠久,實力強大的世,除了趙,管兩家之外,還有顧,黃,白,李四大家。
這六姓乃是平原郡的大姓,很久以前,就紮根在平原了,根深葉茂,綿延不絕。
光是這六姓的本家,每一家都有良田千畝以上,再加上他們的旁系,整個宗族全算起來,佔地萬畝以上,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短時間之內,拉上數千丁壯不費吹灰之力。
實際上,郡守府所能直接管轄的只有郡城,以及大一點的市鎮,在廣大的農村鄉下,那些老百姓遵守的並不是這個國家的法律,而是他們所屬宗族的家規鄉約,負責管理他們的乃是族中的長老,本家的家主。
不僅平原郡是如此,在廣大的北方各地,基本上都是這個情況,畢竟,真正結束戰亂,全國大一統才僅僅二三十年,在這之前的幾百年,是黑暗的亂世。
那個時候,老百姓爲了活下去,紛紛聚集起來,以宗族爲單位,以家主爲統領,修建塢堡,拿起刀槍,連村自保。當面對強大的國家機器時,在不觸及他們生存底線的情況下,他們選擇了屈服,並且,想方設法地融入到統治集團中去。爲了更好的統治地方,收取賦稅,當權之人權衡厲害得失之後,選擇了放下了屠刀,用聯姻,權位,利益籠絡這一批人,雙方形成了互助互利的友好關係。
隋王朝建立之後,這些家族受到了一定的打擊和限制,然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這區區二三十年,能改變的東西並不太多,再說,在限制世家勢力的同時,王朝的統治也離不開他們的幫助,畢竟,宗族勢力始終是王朝統治的基石。
所以,就算知道管平背叛自己,宇文醒也不敢貿然動手,憑宇文家在平原的實力,去強攻有精兵駐守的塢堡和莊園,成功的機會不大。最後,他只能選擇秋長天的辦法,那就是聯合平原其餘世家的力量,攻擊管家,以管家的土地,人口,財產爲戰利品,來驅使那些世家聯合起來,與管家爲敵。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管家做生意這麼多年,累積的財富非同小可,在這樣巨大利益的刺激下,能夠不動心的找不到幾個,況且,這種掠奪還打着大義的名分。
大業十三年(617年),一月的最後一天,辰時。
幾匹快馬從平原城的四門疾馳而出,向曠野的遠方奔去,他們乃是宇文醒的信使,他們的目的地分別是顧,黃,白,李四大世家的莊園。
平原的六大世家裡面,只有管平,以及代表趙家的趙夙風常駐在平原城中,其餘四家的家主都住在鄉下的塢堡裡,爲了將平原六大家的家主請來在今晚共聚一堂,宇文醒以自己生日爲名義,向他們派出了信使。
午時,慶餘堂藥鋪後堂的一個小院子裡。
胖乎乎的藥鋪掌櫃此時的臉上不再掛着街坊們熟悉的微笑,他站在一株梧桐樹下,陰沉着臉,眼神中隱隱透出一絲寒光,面容還是那副面容,只是因爲表情不同,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在他前方十來步的院牆下,風間一身黑衣,雙手摟在胸前,對掌櫃兇狠的眼神視若無睹,一張臉就和木頭一樣沒有任何表情。
他緩緩說道,聲音一如往常,不帶任何生氣。
“大人,要我問你,慶餘堂準備好今晚的行動沒有?”
掌櫃低下頭,嘴角隱隱抽動,隨後,一個陰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請回報大人,慶餘堂北方組已然準備妥當!”
慶餘堂是宇文家的暗殺集團,與負責情報工作的影堂是兩個不同的部門,影堂的主要負責人是宇文智及,慶餘堂的負責人乃是宇文成都,宇文智及雖然是宇文成都的叔叔,宇文成都卻不怎麼鳥他,因爲,宇文智及的兒子宇文霸正在和宇文成都競爭下任宇文家的家主。
既然兩堂的負責人之間有這麼深的矛盾,底下的小兵們自然做不到和睦相處了。
宇文醒是宇文智及的人,他負責的平原郡也將成爲宇文霸的功績,宇文成都的人自然對此非常不爽,特別是在宇文醒要求他們聚集所有的好手前來平原待命之時,更是如此。
然而,宇文醒的級別比胖掌櫃高了不少,就算胖掌櫃統領的慶餘堂不屬於他的直接統轄,當宇文醒用家族的令牌下了命令之後,胖掌櫃就算再是不爽,也只能依令行事。
“今晚的行動非常重要,出不得
錯,要是出了問題,不是你擔當得起的,希望你們慶做好準備了!”
胖掌櫃立刻打斷了風間的話。
“我們慶餘堂做事情有自己的章法,不需要你們影堂擔心,只要你們的情報能及時到位,就不會有問題!”
“那就好,告辭!”
風間冷冷一笑,面向胖掌櫃,緩緩向後退去,消失在院牆胖的角門後。
胖掌櫃的眼神陰晴不定,漸漸地,眉頭蹙了起來,就像在考慮什麼難辦的事情一般,眉頭鬆開之後,他邁動步子,向慶餘堂前堂走去。
半個時辰之後,他出現在了城東的一個騾馬行裡。
這個時候,笑容就像一朵喇叭花一樣掛在他的嘴角,在人們的眼中,他又變成了那個慈眉善目的藥鋪掌櫃,慶餘堂的藥材比起別的藥鋪來要便宜許多,並且,每一個月還有郎中義務看診,故而,胖掌櫃一路走來,與他笑着寒暄的人特別的多。
“李掌櫃,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啊?”
胖掌櫃姓李,至少在平原城,人們是如此稱呼他的,他一邁進騾馬行,騾馬行的老闆就笑着把他迎了進去。
胖掌櫃轉過身,看似不經意之間,視線在騾馬行外掃過,一個貨郎挑着擔子從街尾走過,街的另一頭,有幾個孩子在嬉鬧。
“最近,店裡的郎中要到西嶺郭家看診,想在老闆這裡選一條溫順的驢子,不曉得有沒有好的貨色!”
“有,當然有,我家的驢子最溫順不過了,李老闆,後面請,後院有好幾條驢子,任你挑選。”
騾馬行老闆向裡面喊了一聲,一個夥計懶洋洋地走了出來,老闆交代他幾句之後,帶着胖掌櫃向後院走去。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前院之後,起先在街尾出現的貨郎挑着擔子突然出現在了騾馬行門口,他向內瞧了一眼,挑着擔子從街上走了過去。
騾馬行的後院是另一番的景象,胖掌櫃臉上的笑容再次消失不見,那個騾馬行老闆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謙恭,像奴僕一樣在前面帶路。
他們走進後院,目光絲毫不曾在那些驢子們的身上流連,兩人目不斜視地穿過後院,進到一間廂房內,隨後,挪開靠在廂房牆壁上的一塊一人高的木板,露出了一道小門,騾馬行老闆輕重不一,三長兩短地叩擊小門,不一會,那道門無聲地打開了。
門後是一個向下的通道,一個人從通道內鑽出來,他向胖掌櫃點頭施了一禮,胖掌櫃點點頭,在那人的帶領下,下到通道里,騾馬行老闆把門關上,然後,將木板移過來擋在小門前,自己則守候在廂房門口。
通道的盡頭是一間寬大的地下室,四周的牆壁點着桐油燈,燈光昏黃,幾十個黑衣人排成幾個橫隊,整齊地坐在地面上。
沒有人說話,瞧見胖掌櫃進來,也只是點頭行禮,室內依然鴉雀無聲,一股肅殺的氣息在沉默中迴盪。
“各位,今晚的目標大家已經知道了吧?”
胖掌櫃並沒有在事先準備的蒲團上坐下,他站在那些黑衣人身前,森然說道。
“這次行動以周淮安爲統領,一切行動聽他指揮,淮安,你出列!”
在這間地下室裡,聚集着平原郡,清河郡,信都郡三地所有的慶餘堂刺客,他們每一個都花費了宇文家大量的錢財,因此,不能有絲毫的閃失。上一次,胖掌櫃依照宇文全的命令,派了周淮安帶人去刺殺高暢,最終,沒有成功,反而損失了四個人,令他頗爲心痛。這一次,他依然選擇周淮安帶隊,一是依然看重他的能力,另一個原因就是希望他知恥而後勇,順利完成這次刺殺任務。
上一次的失敗令周淮安深以爲恥,這之後,他再也沒有接到任何任務,原以爲從此就被打入冷宮,沒有想到胖掌櫃仍然相信他,給了他這個鹹魚翻身的機會。
他的心情頗爲激動,然而,臉上的神色依舊如常,他站了起來,來到了胖掌櫃的身邊。
“管平,祖籍平原人,自稱是管仲後人.
就在慶餘堂的這些人在商議如何刺殺管平之際,高暢帶領幾個親兵僞裝成郡兵進入了平原城,他已經決定了,今天晚上就和宇文家決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