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醒的使者正是他倚爲心腹的謀士秋長天,與鄧有接觸是一件大事情,這個使者不僅要有能力,而且必須深得他的信任,在他看來,自己的手下里唯有秋長天符合這個條件。
鄧讓親兵直接把秋長天帶到了自己的帥帳,隨後,屏退左右,自己坐在帳內唯一的馬紮上,冷冷地注視着對方,準備先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瞧見沒有自己的位置,秋長天也不多說話,站在帳內,朝鄧有拱手爲禮,微微一笑,說道。
“鄧將軍,這可不是什麼待客之道!”
“客人?”
鄧有嘴角掛起一絲嘲諷,厲聲說道。
“不知是誰逼得本將軍的恩師解甲歸田,對這樣的奸佞之徒的走狗,豈能以客視之!”
秋長天微微搖頭,不置可否地笑道。
“將軍此言差矣!朝中黨爭本就如此,每一個人都在爲自己家族的存亡努力經營,又何來忠奸之說呢?”
鄧有冷冷一笑,說道。
“我恩師太僕卿楊義臣率領大軍南征北戰,討伐叛賊,爲這大隋王朝,立下赫赫大功,你家主子,不思在朝堂上支持太僕卿也罷,反到在皇上耳邊屢進讒言,最終使得太僕卿大人壯志未酬,罷職而去,你也是一個飽讀詩書的讀書人,識得忠孝二字,你說,你家主子不是奸佞之徒,莫非還是義膽忠肝之輩!”
“哈哈!”
秋長天仰天大笑,笑聲洪亮,遠遠地傳了開去。
鄧有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壓制着心中的怒火,強忍想把面前這人推出轅門斬首的衝動,他一字一句地慢慢說道。
“閣下爲何發笑?”
秋長天收住笑聲,正色說道。
“本朝文帝欺負自家主子孤兒寡母,強行從宇文家手中奪得皇位,請問,他可是義膽忠肝之輩?當今皇上勾結權臣,構陷自家大哥,上位之後斬殺弟兄,橫徵暴斂,貪戀美色,肆意妄爲,可是忠肝義膽之輩?如今,天下凋零,民不聊生,盜賊四起,他卻一心躲在江都看瓊花,玩美人,這樣的一個主子,有什麼資格讓天下的老百姓供養,有什麼資格讓大臣們效忠!上以知己對下,下則以國士待上,上以豬狗對下,下又該以何種姿態對上呢?”
不待鄧有反駁,秋長天繼續說道。
“鄧將軍是個聰明人,當知隋室大廈將傾,已非人力可以挽回,當務之急,聰明人要做的只有兩件事情,若不能建功立業,一定要明哲保身,鄧將軍,你會選擇哪條路呢?”
鄧有沉默無言,秋長天所說的其實就是他的心裡話,對方既然把話說到了這裡,他也沒有必要狡詞強辨。
“我這次到饒陽來,沒有帶多少東西來,只給將軍帶來了宇文家的友誼,希望鄧將軍能友善地接受宇文家的好意。”
“此話怎講?”
秋長天瞧了瞧端坐在馬紮上的鄧有,微笑不語。
“是我糊塗了!”
鄧有猛地一拍腦袋,然後,高聲召喚帳外的親兵,端了個馬紮進來,讓秋長天坐下,秋長天坐下之後,正色說道。
“我奉平原郡郡守宇文醒大人之命,給鄧將軍送來了十車糧食,這是平原全郡父老鄉親爲了答謝鄧將軍的一點心意,有鄧將軍率領將士們駐紮在饒陽,一般的草寇根本不敢犯境,我平原一地也得以平安無事!”
鄧有呵呵笑道。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秋長天話鋒一轉,說道。
“宇文大人要我來問鄧將軍,大軍駐紮在此,有什麼困難沒有,如果不嫌棄的話,請鄧將軍開口,宇文大人能幫忙的,一定幫忙,絕不推辭!”
鄧有斷然不會相信宇文醒有如此好心,黃鼠狼給雞拜年嗎?他笑了笑,說道。
“說起來,我還真的沒有什麼煩心事,你去告訴宇文大人,我多謝他的好意了,這十車糧食的禮物我收下了,讓他代我感謝平原郡的父老鄉親們!”
這傢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燈!抱着這樣的想法,秋長天淡淡一笑,轉入正題。
“我家大人有一個建議,一個對你我雙方都有好處的計劃,不知道鄧將軍可有興趣?”
這纔是這傢伙到這裡來的目的吧?
鄧有點點頭,身子坐得筆直。
“但說無妨!”
“鄧將軍的糧草已經吃緊了吧?要想供養一萬多大軍,還有這饒陽城的百姓,只憑被竇建德搜刮一空的饒陽一地,是斷斷不能的,馬上就是春耕了,到時青黃不接,鄧將軍有何打算呢?”
鄧有開口欲言,秋長天搶了他的話頭。
“鄧將軍無須多言,事實如何,你我心知肚明,若非如此,今日,我也不會來到此地啊!”
鄧有還是開口說話了。
“糧食的確有一些緊張,不過,不是什麼大問題,清河郡楊善會楊大人承諾本官,會送一批糧食幫我度過難關!”
“哈哈!”
秋長天搖頭笑道。
“將軍虛言誑我也!清河郡也沒有多少存糧啊!要知道楊善會也有幾千郡兵要養啊!若非清河崔家,他也養不起這幾千郡兵,哪裡有餘糧來供應將軍!”
鄧有笑了笑,清河郡有沒有餘糧他不清楚,但是楊善會之所以出爾反爾,不守信諾,和宇文家一定有關係,現在,他可以確定這一點,不過,沒有證據的事情,他不想說出來。
“宇文大人希望能和鄧有將軍結盟,互取所需,你我雙方優勢互補,合則兩利,分則兩敗,要想在這亂世生存,保全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不足的,唯有團結起來,才能度過難關啊!”
秋長天站起身,慷慨陳詞。
“鄧將軍有軍隊,有人馬,缺少的是糧食,除非淪爲草寇,不然無法度過這一關,但是,一旦淪爲草寇,就難免失去人心,失去北地世家的支持後,除了流竄之外,將軍還能有別的選擇嗎?所以,這個辦法不可取。那麼,將軍又要怎樣做才能獲得糧食呢?在下的建議就是接受宇文世家的友誼,與之結盟,這樣不需要掠奪,就能度過難關,只要過了這一關,來年糧食豐收之後,將軍就不用發愁了,何樂而不爲呢?”
“哦!”
鄧有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聲。
“聽先生這麼一說,與宇文家結盟之後,我得到的好處果然不少,不過,宇文醒可不是什麼大善人,他的條件是什麼?你但說無妨!”
“鄧將軍如此爽快,我就開門見山,直入話題了!”
秋長天坐回馬紮,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們宇文大人希望鄧將軍能加入宇文家,做我們宇文家的將軍。”
“笑話,丟塊骨頭給我,就要我做宇文家的走狗嗎?”
秋長天一臉愕然,隨後,說道。
“鄧將軍怎會這樣想呢?我們宇文家是斷斷不會如此對待鄧將軍的,大隋王朝已經奄奄一息了,離死不遠,能夠取代它的會是誰呢?不要看現在瓦崗軍勢力強大,威脅東都,然而,他的底子畢竟太薄,翟讓,李密兩頭齊大,號令不明,最終必然要內鬥,內鬥之後,元氣大傷,絕然無法成事。”
秋長天抿抿嘴脣,繼續說道。
“勢力如此強大的瓦崗軍也無法成事,其他那些變民軍,如江淮杜伏威,北地竇建德,魏刀兒,以及孟海公,朱桀,李子通,沈法興之輩更是成不了什麼大氣,真正能替代大隋王朝的只能是家世悠久,根深葉茂的門閥世家才行,在這些門閥世家中,手裡又必須掌握軍權才行,否則也成不了大氣,今日細數各大世家,有這個條件的又有幾家呢?”
言之有理啊!鄧有顧不得再僞裝憤怒,不由點了點頭。
“現任太原留守唐國公李淵是其中的一個,他駐紮在太原,抵抗突厥,原就有徵兵的權利,所以,他如果起兵反隋的話,應該有機會成功,然而,他也有不利之處,當今皇上一面在用他,一面又在提防着他,不然,也不會派王威,高君雅這兩人在太原盯着李淵,一旦李淵有所差池,皇上一定會派人問他的罪,故而,暫時來說,李家沒有成功的可能,若是時機未到就貿然起兵,投靠李家的門閥也絕不會太多,他們最終只能淪爲盜賊之流!”
秋長天手拂長髯,笑着說道。
“宇文家家主深得當今皇上信任,掌握着精銳的驍果軍的軍權,家族生意遍及大家南北,財雄勢大,潛力深厚,本就是前朝皇族,具有大義的名分,一旦有變,你說宇文家會不會恢復往日榮光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宇文家需要大量的人才,又怎會視將軍爲走狗呢?將軍由於常年征戰,至今尚未婚配,宇文大人家有一女,年方二八,將軍若不嫌棄,宇文大人願意將愛女嫁給將軍!”
“這個!”
鄧有沉吟片刻,若說他心中對此沒有一點意動,那絕對是謊話,他之所以沉默不語,乃是在考慮這件事情的利弊。
“這是大事,自然需要一些時日考慮,在下想在饒陽停留一日,明日此時,希望能得到鄧將軍的答覆!”
“如此甚好!”
鄧有點點頭,喚來帳外的親兵將秋長天帶了下去,安頓下來,然後,喚來親信心腹商議這件事情。
兩天之後,宇文世家和鄧有準備結盟的消息就傳到了高暢耳裡,他等待的時機終於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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