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一聲脆喝,阿嵐向前一步,手中的橫刀劃過一道美妙的弧線,向前斬了下去,將從山坡上奔來的風兒斬爲了兩截。
“殺!”
一百多個孩子在薛仁貴,楊黑仔的帶領下,照着阿嵐的動作,揮動着手中的木棍,一百來個孩子發起的整齊劃一的喊叫聲,雖然免不了有所稚嫩,卻也殺意森然。
當鋪事件已經過去一個月了,阿嵐的心情卻沒有完全好轉起來,畢竟,由於她的報仇心切,以致兩個同伴丟掉了性命,雖然,報了大仇,可是,那兩個同伴原本是可以不死的,如果自己做事不那麼衝動的話。
亂世而已,生命本就脆弱,無論是誰,都不能保證一定能看到明天的太陽,逝者已矣,無須多想。話雖然如此,只是,要不是自己失誤的話,那兩人的犧牲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心地良善的阿嵐總免不了會這樣想,和高暢重逢的喜悅似乎也被沖淡了。
爲了不再犯這樣的錯誤,爲了不在以後的戰爭歲月裡拖高暢的後腿,阿嵐變得刻苦起來,每天抽出大量的時間來鍛鍊自己的武技,主動加入稚虎營的日常訓練。本來,高暢的人手就缺乏,自己的事情非常之多,由於要訓練稚虎營這些孩子對自己的忠誠心,所以不能隨便交給一個人,阿嵐畢竟是他的女人,交給阿嵐他也比較放心,因此,這纔有了開始的那一幕。
阿嵐和稚虎營的孩子在進行日常的功課,高暢躺在山坡的草叢中間,仰面望着頭頂的藍天,嘴裡叼着一根野草,耳邊迴盪着山坡下孩子們的喊殺聲,貌似很悠閒,其實不然,他的腦子裡高速地轉動着許多念頭。
一個月前,他派出了大量精幹的士卒扮成流民前往饒陽,這裡面,每個人都經過他單獨的會面,經過催眠術考驗,證明他們對自己絕對忠心,高暢才把他們派了出去,不能過這一關的人,不能進入這個叫做無間的隊伍,畢竟,做情報工作,小心無大錯。
這個時候,鄧有正在大肆擴軍,那些無間無一例外,全部進入了鄧有的軍營,現在,一個月過去了,那些無間所做的成績遠遠超過了高暢的預期,有很大一部分心懷不忿的低級將領被他們拉攏了過來,這裡面很多人原來的頭領就是竇建德,和那些無間之間本就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有的是本鄉本土,有的甚至還是親戚,因此,整個拉攏計劃非常順利的完成了。
其實,這樣順利也是要拜鄧有所賜,爲了將全軍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裡,鄧有指派了大量親信擔任軍中的高級將領,對此,那些在軍中有着廣泛人脈的低級將領們自然非常不服氣,故而,當那些無間以竇建德的名義來拉攏他們時,自然一拍即合。
有了這層關係後,他們在高暢的指使下,故意曲意奉承鄧有派下來的那些人,讓鄧有得到了一個假象,那就是,他已經掌握了整個軍隊。鄧有和他的親信們並不是蠢貨,裡面也有不少聰明人,之所以依舊被這些人所瞞過,原因很簡單,這些低級將領們並沒有做多餘的事情,不管什麼都按照他們的指令在做,漸漸地,也就得到了他們的信任,再加上,像這種大量向對方派出細作的事情,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大多數軍隊的組成都非常單純,每個營的成員基本上都是本鄉人,要是外地人前去擔任奸細,並不容易,他們不容易得到那些排外的本鄉人的信任,只要稍稍露出馬腳,就會暴露,所以,歷史上向對方派出大量奸細的事情並多見,對此,鄧有等人自然沒有足夠的警惕心。
高暢對鄧有這支軍隊的滲透之所以這麼成功,和鄧有現在這支軍隊的現狀有關,他們本就是降兵,軍心不穩,再加上高暢所派的無間都是他們的同鄉,或者曾經的同袍,取得他們的信任非常容易,鄧有和他的親信們對此的警惕心又不高,自然逃不脫高暢的算計了。
現在,高暢並不需要這些暗地裡向自己,嗯,準確地說,是向竇建德投誠的人做什麼,他要他們做的就是取得鄧有的信任,然後等候他的命令,他的計劃很簡單,不發動則已,一旦發動,就要致敵於死地。 wωw⊕тtkan⊕C〇
於此同時,他還派出了大量的無間前往河北各地的義軍,探聽那些變民軍的虛實,爲日後自己掃蕩河北一地做準備。
要想對抗資本雄厚,籌謀多年的李家,高暢必須在他們取得河東,關中之前掃清河北所有的豪強,並且攻下重兵雲集的隋涿郡大營,不然,一旦李家在關隴門閥的支持下,兵出潼關,緊逼洛陽,他根本沒有還手的能力。
所以,高暢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積蓄起自己的勢力來,不過,雖然要趕時間,卻不是盲目地擴張,做什麼事情都要一步一步地按照計劃進行,未雨綢繆,纔是王道。
只有準備工作做足了,才能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成立無間,蒐集敵人,以及在未來將會成爲自己敵人的情報,這樣的事情是必須先做的,經過一番努力,在那些變民軍裡面,高暢應該能埋下釘子和眼線。只是,要讓無間進入那些門閥世家中去,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能進去,也不過是做一些下人的事情,不會得到什麼好的東西。
因此,他非常需要蓮花,需要她手裡的那份名單,並且,經過宇文世家訓練的她對情報工作有一種非常敏銳的直覺,知道什麼是重要的,什麼是可以忽略的,這一點,正在爲高暢負責無間工作的崔安瀾還比不上。
洛陽!
平原的事情一解決,自己應該去一趟洛陽纔是啊!
當高暢想到蓮花的時候,蓮花正向他身處的這個小山坡走來,阿嵐遠遠地望見了她,她示意薛仁貴和楊黑仔帶領那些孩子繼續練習,她離開大隊,朝蓮花走去。
對蓮花這個人,阿嵐的心情頗爲複雜,最初,她以爲她是高暢的新歡,那時,她恨不得掏出刀子來,刺死對方,然後刺死高暢,最後刺死自己,後來,知道蓮花只是高暢的家臣之後,甚至,只是俘虜之後,她很爲自己曾經的念頭感到慚愧。
故而,她對蓮花的態度非常之好,一有時間,總會去陪她說說話,向她講述山裡的鄉間生活,有時候,也聽蓮花唱唱小曲,跳跳舞什麼的。
她很羨慕蓮花,羨慕她識文斷字,能歌善舞,多才多藝,就像一個大家小姐一樣,而自己只是一個粗魯的鄉下丫頭,這讓她有些自慚形穢,不過,她對自己的某些地方也感到驕傲,她的膚色比對方要白,眼睛也要大一些,武功也比對方要高。
其實,蓮花也很羨慕她,當然不是羨慕她那些自認的優點,她羨慕她自由自在,率性而爲的性子,羨慕她的直言直語,不帶半點機心的澄明的眸子,也許,還有一點她不願意承認,那就是她羨慕她是他的女人。
“嵐姐!”
瞧見阿嵐走近,蓮花盈盈地施了個禮,由於高暢和阿嵐沒有成婚,她不能叫她夫人,最初,叫的是小姐,阿嵐不讓她這樣叫,讓她稱呼她爲嵐姐,雖然,蓮花的實際年齡或許比阿嵐要大一些。
“蓮花,什麼事情啊?”
沒有事情的時候,蓮花一般都待在她的那個屋子裡,雖然,沒有人限制她的自由,甚至,沒有專門人在外面看守,她還是非常自覺地不四處亂走,其實,她知道,暗地裡,有許多雙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阿嵐來了之後,她才經常出來走動了,不過,多數時候都是阿嵐把她硬拉來的。
“城裡有人來了,管平向主公報喜,主公交付給他的事情他辦成功了,我來向主公說一聲,問他見不見城裡的來人。”
“哦!他在山坡上,你上去吧!”
阿嵐指了指那個小山坡,高暢躺在草叢中,從這裡無法看見他的身影,蓮花朝阿嵐淺淺一笑,向山坡上走去。
稚虎營的孩子們仍在一板一眼地進行着武技訓練,北風吹過來,將他們的小臉吹得通紅一片,對此,他們毫不在意,在這些孩子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努力學習,努力鍛鍊,長大之後爲主公效力,建立一個偉大的王朝,讓全天下再也找不到一個像他們這樣的孤兒,讓所有的人都能吃飽,不捱餓;有地方住,不受凍;生病了,有郎中看;沒有權貴高高在上,沒有人肆意欺負別人,誰也不比誰高貴。
他們恨不得馬上長大,爲實現這樣的理想爲主公上戰場拼殺,他們堅信,這樣的王朝一定會建立,只要是主公說的就一定是正確的,主公不是凡人,他是天上的神詆下凡。
蓮花瞧了一眼目不斜視,專心訓練的孩子們一眼,一絲憐憫在她的眼角閃過,這場景讓她想起了宇文世家收留的那些孤兒,他們並不知道,他們其實只是工具而已!
不過,雖然是工具,因爲使用的主人不同,待遇也不會一樣,高暢手中的這些孤兒的待遇比宇文家的那些好多了,至少高暢把他們當作人,同樣是洗腦,高暢的手段也要高明瞭許多,只憑這些小細節,蓮花就對高暢充滿了信心,她深信,只要他真心對付宇文世家,不要看宇文世家現在這般風光,覆滅的日子並不會太過久遠。
還沒等她走上山坡,高暢已經聽到了腳步聲,只是通過腳步聲,他就知道是蓮花來了,只要是相熟的人,他就能聽出他們各自不同的腳步聲。
他從草叢裡坐起身,突然出現在蓮花的視野裡,蓮花瞧見了他,很自然地停下腳步,微微低着頭,非常謙恭。
“什麼事?說!”
高暢的聲音很少有變化,似乎除了在對全軍演講的時候激情四溢之外,一直都是這個平直的味道,不過,與他相熟的那些人還是隱約能從他的語調中聽出一些東西來,蓮花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個,她從此刻的高暢的聲音中,感覺到他的心情一般,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主公,城裡來人了,帶來了管平的口信,他說主公交代他的事情辦好了,想請主公什麼時候得空進城一趟,看看樣品。”
蓮花盯着腳尖前的那朵黃色的野花,在所有人裡面,只有阿嵐敢於直視高暢的目光,其他人在和高暢見面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迴避他的眼神。
“知道了!”
高暢淡淡地說了一句,蓮花等了半晌,然後,聽見他說出下一句。
“那個人在哪裡?帶我去見他。”
“是!”
蓮花施了個禮,要想好好地活着,在面對什麼人的時候,採用什麼態度至關重要。
高暢向阿嵐打了個招呼後,跟着蓮花沿着小徑朝莊園內走去,聽到這個消息後,他的心情非常高興,雖然,他認爲管平能完成這個任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他把整個工藝流程都全部告訴了他。
管平爲高暢所做的事情就是造紙,不是一般的造紙,而是採用領先的工藝,製造出超越時代的紙來。
這個時代紙張的製造,原料來源比漢時廣泛了一些,用來抄寫經書的用麻紙,枸皮所做的叫皮紙,藤類纖維做的叫藤紙,桑皮做的叫桑根紙,稻草做的叫草紙,紙的種類雖然比較多,然而,由於工藝繁瑣,成品率也不高,造成了紙張價格昂貴,質量卻不高的現象。又加上印刷術還沒有大量出現,書籍之類的東西只能靠手抄,甚爲珍貴。因此,只有那些大富大貴的門閥子弟纔有錢財讀書寫字,研習學問,這也是門閥世家的勢力經久不衰的原因之一,因爲他們有文化,所以始終位於金字塔的頂端,極少數人卻掌握着整個國家的政權,財權,話語權。
科技決定生產力,生產力決定社會形態!
這句話,高暢深有體會,爲了改變以門閥世家爲主體的這個現象,他需要做許多的事情,造出便宜,質量上乘的紙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他還有很多的計劃。
在符合這個時代的生產力的條件下,在不違背這個空間的宇宙法則的情況下,有許多發明創造他都可以用上,雖然,有一些他知道具體的製造方法,有更多的,卻只是略微瞭解。
自己這樣也許是作弊吧?
這個念頭在高暢心底一笑而過,畢竟,只憑一己之力,要想對抗代表門閥勢力的李家,不使出渾身解數來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