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頒神情稍緩,點了點頭,邁開步子準備走,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了下來,轉頭看着王華強,說道:“等一下,華強,你這樣安排,不是害了劉兄弟和馬老三他們嗎?把他們扔在這裡,不是讓他們送死嗎?”
王華強的臉上閃過一絲陰冷,他知道如果不把話挑明,王頒這個書呆子很可能會死賴着不走了。
於是王華強嘆了口氣,急道:“現在顧不得那麼多,馬老三跟官府周旋了這麼多年,一旦覺察到南人的大隊兵馬到來,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這附近的地形我們看過,左前方一里地有個小山包,我們的人已經過去了,馬老三也肯定會過去的。
至於劉長山的那些莊稼漢們,剛纔幾枝箭就嚇得他們四散而逃了,也不可能把命留在這裡讓人殺,慈不將兵,現在是非常時刻,我們不可能照顧到每個人的安全,必須有所取捨!”
王頒咬了咬牙,腳象是在地上生了根:“不行,這些人是來投奔我王頒的,華強,儘管你說得有道理,但我不能扔下他們不管。現在我把指揮權全權交給你,你來安排打仗的事,我要在這裡陪着大家。”
王華強急得一跺腳:“景彥,你現在不明白最可怕的事情就是羊翔和裴蘊反水嗎?
如果我們再傻乎乎地留在這裡,萬一真的中了陳軍的埋伏,不要說我們這些人,就是連王將軍的部隊也可能全軍覆沒了,所以我們現在必須要到高地那裡,看清楚情況再說,萬一這裡出狀況,那到時候還要拼死熄掉火堆呢。”
王頒這才醒悟了過來,點點頭:“華強,你說的有道理,我們快走吧。”
一行人趕快向着左前方的那塊小高地奔去,後面的這些大爺大叔們雖然個個都上了年紀,但這會兒卻結成了戰鬥的隊形,相互掩護着王頒等人。麥鐵杖拿了一根一人多高的鐵製月牙杖,在前面一馬當先的開路。
幾十斤重的鐵傢伙,在他手上舉重若輕,這還是王華強第一次見他使兵器,心中不由得一動,暗道這傢伙不僅腿勁了得,手上的力氣看起來還在自己的兩個兄弟之上。
小半柱香的功夫,一行人便走到了左前方的高地上,只見六百多名全身漆黑的關中壯士們,正趴在這裡,幾百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霧茫茫的江岸處,而在這些人最前方的,則是那一百多弓箭手,這會兒已經羽箭上弦,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就會發動猛烈的箭雨襲。
走到這裡,王華強才鬆了口氣,江邊雖然仍是大霧瀰漫,但從遠處那不間斷的腳步聲,王華強知道,劉長山還在不斷地用樹枝堆柴堆呢。
高地下傳來一陣腳步聲,象是有一兩百號人正急着向這裡奔來。
衆人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王華強伏耳於地,突然笑了起來,這些人的腳步聲不算重,沒有穿盔甲,肯定不會是陳朝正規軍,他向着周圍擺擺手,說道:“沒事,是馬老三他們。”
果然,馬老三那高瘦的身形率先從黑夜的霧中鑽了出來,一看到王華強和王頒,便說道:“這位小哥說的果然不錯,就是三四十個陳軍的江防巡邏兵,全給我們幹掉了,活捉了一個,可惜讓那個領頭的都督給跑掉了!”
他說着一揮手,身後的黑衣人們把一個被五花大綁,滿身是血的小兵推了過來,馬老三向他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這小兵馬上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王華強一把把那小兵從地上拎了起來,即使沒有火把,面對面也能看清楚他的臉,這是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一臉的驚恐,被王華強這樣盯着,連眼珠子也不敢轉一下。
王華強的話帶着重重的白氣噴在小兵的臉上:“我沒空跟你廢話,答錯一個字,立馬斬首,回話遲了半刻,馬上剁一根手指頭,聽清楚了沒有?”
小兵連忙點了點頭。
王華強的手一鬆,讓那小兵又重新跪在了地上,而他也在小兵面前蹲下:“你叫什麼名字,擔任什麼職務?”
那小兵的聲音都在發抖:“小的名字宋二喜,在巡防營裡任差事。今天是跟着李都督出來巡江岸的。”
王華強繼續問道:“你們巡江岸,今天爲什麼不打火把?”
宋二喜說道:“本來是打了火把的,只是李隊正看到這裡一下子騰起一大片火把,覺得有問題,所以讓我等熄了火把,悄悄地過來查看。”
王華強厲聲問道:“那後來你們聽到了什麼,有沒有人回去報信?快說!”他心中焦急,這一下可謂聲色俱厲,眼中的綠光閃閃,着實嚇人。
宋二喜被王華強這突然而來,殺氣十足的話語嚇得一驚,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王華強擡頭對着馬老三說道:“馬三爺,砍他一根小手指頭。”
馬老三冷笑一聲,刀光一閃,隨着宋二喜的一聲慘叫,他的一根左手小指齊根斷落,而人也疼得在地上打起滾來。
王頒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忍,悄悄地上前對王華強說道:“華強,真要這麼下死手?”
王華強轉頭冷冷地看着王頒:“景彥,現在是戰場,我是指揮,幾千人的生死都繫於我一念之間,說出的話就是軍令,事事好通融,那也沒法帶兵了。”
王頒一看王華強那冷酷的表情,嘆了口氣,退下不語。
說話的這會兒功夫,馬老三已經給這宋二喜的傷口上藥包紮,這宋二喜疼得滿頭大汗,不停地號叫。
王華強沉聲道:“再敢嚎叫,就砍一隻手!”宋二喜嚇得一激靈,再也不敢象剛纔那樣慘叫了。
王華強繼續蹲在他面前,面沉如水:“我再問一遍,這次要是答得慢了,你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後來你們聽到了什麼,有沒有人回去報信?”
話音剛落,宋二喜就連忙說道:“我們聽到你們是從江北過來的,還有什麼二公子什麼的,隔得遠了聽不清楚。然後李都督就說先放箭,射死幾個賊人,大霧瀰漫想必你們也不敢衝過來,還讓我們打梆子以壯聲勢。
後來霧裡衝過來一羣賊人,不不不,衝過來一幫天兵天將,我們根本擋不住,李都督也受了傷,騎馬先跑了。”
王華強沉聲問道:“一個隊是五十人,置都督一名,爲什麼你們只出來三四十人?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們的兵營難道還不滿員?看不到對面的千軍萬馬嗎?”
宋二喜忙不迭地說道:“這些年來北邊天天搞這些名堂,開始蕭大將軍還當了真,集結所有士兵回營防守,可是幾次三番地這麼搞,大家也就疲了,誤了農時不說,還搞得村莊裡沒了年輕人防衛。
你們北邊的奸細,知道我們南人會把糧食存到倉庫,經常趁我們不備的時候點火,這幾年我們給搞得村子裡都沒了餘糧,連大軍的軍糧也不夠供應的,從了軍後只能喝稀粥,因此沒人想去當兵。
所以大營裡現在只有七成左右的兵員,李都督就是我們那個村的里正,這回要不是你們前幾個月一直在北邊敲鑼打鼓的,我們也不會給徵來當兵,今天都快要年底了,弟兄們誰也不想出來巡邏啊。”
宋二喜這些天來也遭了不少罪,這會兒乾脆竹筒倒豆子,全都說了出來,由於他的話裡有不少挺有價值的情報,王華強就一直沒有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