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微微一笑:“如果夏王沒有下這個決心,又怎麼會帶着二十多萬大軍,進逼相州呢?您其實心裡很清楚,李唐既然派李神通,打着山東道招撫大使的旗號,出兵關東,就是把您當成消滅的對象了。”
“這點上,李唐對您和對我們的態度是一樣的,我家主公可以跟您劃河而治,李唐卻是絕不允許任何人跟自己平分天下。而且他們已經跟您的死敵羅藝聯合,甚至準備給羅藝王位,換取他的投靠。這個態度,還不是很明顯了嗎?”
竇建德的嘴角勾了勾:“你說對了,不過李唐畢竟實力強大,如果他不先動手,孤也不想先撕破臉,除非,這回他們幷州不保,無力顧及山東,那就是上天賜給孤的機會了!”
魏徵的眼中冷芒一閃:“機會已經來了,劉武周攻陷晉北,宋金剛兵出晉南,李唐的幷州已經幾乎全部淪陷,夏王還在等什麼呢?”
竇建德哈哈一笑,馬鞭指向了對面的相州城:“孤在等,李神通自己先逃!”
相州,郡守府。
淮安王李神通坐在大案之後,神色慌張,看着站在府內兩側的文官武將們,沉聲道:“各位,大唐正值危難之際,幷州失守,喪師失地,山東這裡,竇建德又率大軍進逼,我軍已經孤立無援,陛下要我等自行決定戰守之策,大家有什麼好的主意嗎?”
邢州刺史陳君賓正色道:“大王,我軍上次強攻聊城不克,軍心士氣就受了很大打擊,退兵之後,很多州郡守將都割據自保,聽調不聽宣,也正因此,這回竇建德進軍相州,各地來援的兵馬不過兩萬多人,以我們的實力,現在根本無法和竇夏軍抗衡。”
李神通嘆了口氣:“一方面是竇夏軍勢大,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我們大唐在幷州的情況危急,陛下抽不出援軍來救,若是有個三五萬大軍出太行,來山東,孤又豈會如此啊。”
另一邊的相州刺史呂珉說道:“大王,現在說這些意義已經不大,現在是竇夏軍二十多萬已經兵臨城下,我軍是戰,還是守啊。”
李神通心煩意亂地說道:“不是本王讓你們商議嗎,你們不拿個主意,反而來問本王,哪有這樣的軍議呢?”
一邊的李世衝(李世績的弟弟,也改姓爲李了)勾了勾嘴角,說道:“大王,這回末將必須要說一句,家兄不是不想帶兵來救,實在是黎陽關係重大,大唐整個山東的糧草,都由黎陽提供,若是家兄率軍一來,竇夏軍必會起兵奪取,到時候我等無糧,這相州也是守不住的。所以家兄派末將前來,就是希望大王能引軍來黎陽相會的。”
李神通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雙眼之中卻是光芒閃閃,顯然已經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世衝正色道:“黎陽那裡還有兩萬精兵,加上大王的兩萬多部隊,合一起應該有四五萬人,竇夏軍雖然勢大,但是北方有羅藝的牽制,也不可能幾十萬大軍長期在外,我軍雖然進取不足,但自保黎陽,應該還是可以的。”
李神通沒有說話,一邊的陳君賓冷冷地說道:“可是如果我們在這裡,起碼保住了退往幷州的通道,但要是去了黎陽,就是孤城一座,萬一守不住,想撤也撤不了呀。”
呂珉也點了點頭:“大王,你是山東道安撫大使,有守土之責,這相州乃是重鎮,不戰而棄,只怕陛下那裡,也交代不過去吧。”
李神通的眼中冷芒一閃,沉聲道:“本王自然知道自己的責任,但是戰守之事,事關大局,並不是意氣之爭,存人失地,地可復得,存地失人,人地兩失,這是兵法。”
呂珉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之色:“這,大王是要離開相州了嗎?”
李神通咬了咬牙:“李將軍,黎陽那裡,有多少渡船?”
李世衝先是一愣,轉而說道:“黎陽一向是連結黃河和大運河的重鎮,運糧船很多,有兩千多艘,都在我軍的控制之下。”
李神通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如此規模的船隊,足以運走我三四萬大軍了,到時候黎陽若不可守,我們就坐船,走黃河,入潼關,回關中!”
李世衝笑道:“大王果然神機妙算,末將附議!”
李神通扭頭看向了一臉失望的呂珉,沉聲道:“呂刺史,你說的很有道理,守土有責,不可輕棄,這相州就交給你,率兩千軍士防守,竇夏軍若來攻城,你必須保持大唐官吏的氣節,不能撤,更不能投降。若是你守城十天之後,孤立無援,可以突圍。但十天之內,必須與城池共存亡。”
呂珉哭喪着臉,幾乎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大王,我,我只有兩千人馬,怎麼可能守得住這相州城呢。竇建德可是有二十多萬大軍啊。”
李神通冷笑道:“這又有什麼,自古以來守城戰中,以弱勝強的多了去了,以北魏太武皇帝拓跋燾的無敵武功,打一個南方劉宋小小的盱眙城,兵不過兩千,幾十萬大軍攻了兩個月都無法攻下,屍體幾與城牆同高。成就了守城大將臧質和沈撲的赫赫威名。孤給你一個當臧質和沈撲的機會,你還不高興嗎?”
呂珉幾乎一口老血要噴出來,他本想說這相州城連城牆都給楊堅拆了,形同平地,哪有城牆可守,可是話未出口,李神通已經站了起來,擺手道:“好了,軍議就到此爲止吧。我等要馬上清點軍隊糧草,撤出相州了。”
“對了,呂刺史,你好好守城,大唐的威名在這裡,諒那竇建德也不敢真的出兵攻取,守住相州,等大唐解決了幷州的劉武周,重回山東之時,你就是大功臣。不過,孤的醜話說在前面,你若是逃跑或者是投降,哼,想想你留在長安的家人吧。”
李神通說完,站起了身,大踏步地向外走去:“各位,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