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侗放聲大哭,撲了上來:“母后,母后,爲什麼你要喝這杯酒,不是說好了,是讓孩兒喝的嗎?”
劉太后厲聲道:“母后死了,大隋還在,可你若是崩了,大隋就亡啦!你記住,母后能**賊同歸於盡,是爲了保你的皇位,保大隋的江山,懂嗎?!”
外面突然傳來“撲通”一聲,似是有人落地,幾個聲音在大叫:“太尉,太尉,你怎麼了,快醒醒啊。來人,快來人啊,太尉吐血啦!”
劉太后的眼睛裡光芒漸漸地褪去,她的朱脣輕輕地動了動:“王老邪,你完蛋啦!願上天的神佛,能,能寬恕你那邪惡的靈魂!”笑容還掛在她的臉上,而她的玉臂軟軟地垂了下來,就連兒子的哭聲,和外面漫天的風雪聲,也聽不見了。
王世充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在不斷地下墜,下墜,落入那無盡的黑暗之中,耳邊盡是混合着無數哭泣與哀號的風聲,刺激着他的耳膜,不停地鼓盪着,他喃喃地自問道:“我這是死了嗎?該死,那杯酒有毒啊。”
一陣狂笑聲響起,卻是來自於王世積,只見他渾身是血,對着自己大吼道:“王世充,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老子在這十八層地獄的門口一直等着你呢,來來來,跟老子一起下地獄吧!”
說着,王世積衝了上來,他的臉上的肌肉在一塊塊地腐爛,下落,而那隻本來有力的大手,瞬間變成了一道血淋淋的白骨,王世充只覺得這隻白骨血掌握上了自己的脖子,讓自己無法呼吸,也叫不出聲來,只覺得自己要給王世積就這麼一步步地拖向那修羅地獄之中,他的心裡暗暗在想,真倒黴,怎麼會給這個人渣一起拖進了地獄呢?
高穎的聲音突然厲聲響起:“住手,不得放肆!”
王世積突然就消失不見了,而高穎那張嚴肅的臉,出現在了王世充的面前,王世充只覺得一下子能呼吸起來了,整個人頓時趴在了地上,貪婪地大口吸着氣,也不管這地上盡是血腥的塵沙味道,讓他一邊吸氣,一邊劇烈地咳嗽着。
高穎的聲音在王世充的耳邊迴盪道:“行滿,咱們又見面了。”
王世充終於覺得自己能說出話來了,他擡起頭,看着高穎的那張威嚴的臉,喃喃地說道:“高,高僕射,咱們,咱們又見面了。”
高穎嘆了口氣:“我終究還是看錯了你,我以爲你有野心,也有能力,可以結束亂世,還天下太平,可惜我錯了。王行滿,你親手製造了這個亂世,卻又無法終結,你是地獄派往人間的惡魔,我高穎怎麼就會和你這種人合作了呢?”
王世充一下子跳了起來,大叫道:“我要爲我的妻子報仇,我要毀掉所有害我妻子的隋楊宗室,從楊堅到楊勇到楊廣,一個也別想逃掉,有錯嗎?高穎,你也是利用我家阿玉,然後害死他的人,你也要爲我妻子償命!”
高穎哈哈大笑起來:“是啊,我們都死了,我死了,楊堅死了,楊勇死了,楊廣也死了。所有害過你家阿玉的人全死了,可是你又得到了什麼?王世充,不要自欺欺人了,害死安遂玉的人,不是我們,而是你!不是你那顆不甘寂寞,野心勃勃,拼命想要往上爬的心,她怎麼會爲你而死?”
王世充的腦子裡“轟”地一聲,一下子愣住了,高穎的話,他從沒有認真地考慮過,這會聽起來,卻是這麼地真實,這麼地殘酷,他喃喃地自語道:“難道,難道真的是我害死阿玉的嗎?”
高穎的身形突然在王世充的面前消失了,而楊素那張冷酷而威嚴的臉,閃現在了王世充的眼前:“不是你害死她,又會是誰呢?王世充,你爲了出人頭地,不停地想要往上爬,不停地利用人,踩人。安遂玉在突厥就給你害得家破人亡,你良心受愧,不敢面對她和她哥哥,乾脆就把她們扔給了高穎。”
“其實你心裡喜歡安遂玉,第一眼看到就喜歡了,你太腹黑,太多陰謀,而這個姑娘卻是那麼地單純,沒有一點心計,任你擺佈,你利用得她越多,心裡就越愧疚,越不敢面對她。但你又愛她,不希望她離開你,她就象一個女神一樣,能拯救你那黑暗而卑微的靈魂。”
王世充大吼道:“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楊素哈哈一笑:“所以當安遂玉回到你身邊時,你明知她是高穎派來監視你的奸細,卻仍然沒有對她下手,因爲,你已經離不開這個女人了。當然,誰也沒有想到,安遂玉居然也真的愛上了你,居然肯爲你付出性命,來保你過關。當你意識到這點時,已經太晚了,她已經離你而去,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個安遂玉了!”
王世充的眼中淚水長流,泣不成聲:“是我的錯,是我害了阿玉,是我的野心,是我的慾望害了她,我願意用我的這條命,來換回她的命!”
楊素冷笑道:“不,王世充,你永遠只會讓別人的命來爲你的霸業鋪路,如果你真的這麼愛安遂玉,就應該自殺以謝她纔是。而不是把安遂玉的死全歸到隋楊的身上。她玩貓鬼,誰當皇帝都會取她性命,而她自己也很清楚這點,如果不是爲了你,她是不會這樣尋死的。”
“王世充,安遂玉夾在你和高穎之間,過得生不如死,對她來說,這是一種解脫,她本想用自己的死換來你的安分守已,平平安安,可是她錯了。就是她的死也不能喚醒你的人性,不能打消你的野心。你說是爲了她報仇,實際上還是想實現自己的抱負,不是嗎?”
王世充無言以對,只能默默流淚。
楊素的面目突然變得無比猙獰起來,厲聲道:“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應該把我兒楊玄感也拖進你的復仇計劃之中,我們弘農楊氏一族,全部因你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