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穿着一身紫色的官袍,神清氣爽地走在前面,一身將袍大鎧的韋霽在後面亦步亦趨,沒幾分武人的氣度,而虎背熊腰的沈光,則是帶着二十多個剽悍強壯的護衛,在十步左右的距離跟隨着,畢竟,就算是大將韋霽,也是有可能對王世充造成傷害的,起碼的安保工作,還是不能放鬆。
王世充走到了一處城牆之上,站在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含嘉倉城內的一切,只見倉城的城門外,一車車的稻米被運進來,赤膊的勞工們正在忙忙碌碌地裝卸着這些米袋子,然後搬到一個個深不可測的地窖之中。
而倉城的另一片巨大空地處,一隊隊的軍士們正在進行着操練,軍旗獵獵,口令聲與鼓角之聲混在了一起,此起彼伏,而士卒們的喊殺之聲,震天動地。
王世充笑着一指這個大校場,說道:“韋將軍,你也是多年宿將了,我的這些練兵之法,你看如何啊?”
韋霽連聲讚道:“太尉的練兵之法,深合古之兵書,即使是孫吳重生,也不過如此啊,哪裡是我這種三腳貓所能評價的?只求太尉能不吝賜教一二,我也好受用一生了。”
王世充笑着擺了擺手:“韋將軍,什麼時候也這樣會奉承人了呀。你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啊。”
韋霽的老臉微微一紅,諂笑道:“這個,這個主要是今天親眼見到了太尉的練兵,這才知道您爲什麼可以打敗李密,一統中原啊。”
王世充搖了搖頭:“打敗李密主要靠的還是兵法戰策,而不是練兵之術。論練兵,李密也很強,不在我之下。韋將軍,咱們現在是非常時期,天下還未平定,就不要這樣相互恭維,面子上好看,卻無實用啊。”
韋霽討了個沒趣,乾咳了一聲,說道:“謹遵太尉鈞令。今天末將前來,是有一件軍務之外的私事,想向您請教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韋兄請直言,能辦到的,兄弟我一定鼎力相助!”一聽是私事,王世充就直接以兄弟相稱了,這樣兩人的關係無形間一下子近了不少。
韋霽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剛要開口,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後面跟着的沈光。
王世充點了點頭,回頭對沈光說道:“我跟韋將軍有私事相商,你們不必跟得這麼緊,沒事的。”
沈光一抱拳,留在了原地,王世充拉住了韋霽的手,親熱地向前一起走,邊走邊笑道:“韋兄,有私事的話可以來我家嘛,何必這樣來營中搞得這麼正式呢?”
韋霽嘆了口氣:“太尉府可不太好進啊,現在找太尉的人太多,小弟去了幾次,都沒見到你的面啊。”
王世充一下子作驚訝狀,一拍腦門:“哎呀,這都怪我,這都怪我,韋兄你也知道的,我的家屬在江都,先是陷於宇文化及之手,後來又被李密所擄,加上之前我長年征戰在外,十幾年了難得見上幾面,好不容易家人團聚,所以這些天就是閉門謝客,好好地跟家人處上幾天,因此才怠慢了韋兄,罪過,罪過啊!”
韋霽哈哈一笑,擺了擺手:“王兄何必如此客氣呢?久別重逢,是人之常情,換了我也會一樣的。不過今天你坐鎮倉城,處理軍政要務,我看今天您這裡來辦正事的人不多,所以就厚着臉皮,直接來此求見了呀。”
王世充微微一笑:“好了,你我兄弟也不用客套了,直說吧,找我有何貴事呢,還是剛纔那句話,能辦的我一定辦到!”
韋霽勾了勾嘴角,正色道:“其實這件事嘛,說起來也挺難爲情的,我這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是要爲我那同宗的遠房侄女,當一回月老啦!”
王世充心中冷笑,雖然韋家求親的事情他早就暗中打探得一清二楚,但臉上還是裝出了一副詫異的表情:“月老?你的意思,是想提親?”
韋霽點了點頭,正色道:“是的,我是爲我的遠親,前北周大將軍,上柱國,鄖國公韋孝寬的長子韋總,他的孫女來向你提親。”
王世充奇道:“韋兄和韋總這一支關係比較遠吧,你的曾祖就和韋孝寬是兄弟了,這提親之事,應該是由韋總他們家來人啊,怎麼會由你來提呢?”
韋霽的老臉微微一紅:“這個嘛,主要是因爲韋總家流年不利,他本人不到三十歲就戰死沙場,遺腹留下的三個孩子,成年後也都先後故去,現在韋家這鄖國公房一脈,已經沒有了主事的男性家長,只剩下孤兒寡母,由我這個遠房叔叔來作主啦。”
王世充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韋家的三子韋圓照,不是還在這世上嗎?”
韋霽苦笑道:“韋圓照現在人在關中,在李唐那裡附逆,他哪能代表韋家呢?韋總的長子韋圓成和次子韋匡伯,他們的家人都在東都,我這回來,就是爲了韋匡伯的女兒韋尼子提親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轉而搖了搖頭:“韋家是天下一等一的世家,韋孝寬更是百年難遇的名將,其威名天下無人不知,他的曾孫女,自然也是將門虎女,出身高貴,我王世充不過是西域胡商之後,父輩還要改姓,天下世家皆看不起我的出身,這門親事,實在是有點高攀啊。”
韋霽哈哈一笑:“太尉實在是過謙了啊,這人世間的富貴,本無定式常形的,即使是柱國家族,三代之後也有破落,一文不名的草根奴隸,也能通過自身的奮鬥而位列王候,太尉雖然出身比起傳統世家有所欠缺,但你能力之強,天下盡人皆知,幾乎隻手撐起搖搖欲墜的大隋,這種再造之功,只有伊尹,霍光等人才能相比,不比任何出身都要來得強嗎?”
“我們韋氏,向來是看重才華注重於家名,所以歷代的天下變遷,我們都能幸運地站對隊,王兄之才,天下皆慕,若我韋霽身爲女兒身,也當傾心相許啊。就算硬要說高攀,現在也是我那侄女高攀了太尉纔是。”
王世充笑着拉起了韋霽的手:“得君一讚,夫復何求啊,好,咱們就一言爲定,我兒玄應,尚未婚配,希望韋小姐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