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微微一笑:“看起來元太府已經有了絕對的把握,可以領軍出戰了,那這回,就讓我王世充見識一下元太府的將才吧。”
元文都哈哈一笑:“王將軍不必嘲諷本官,我並非戰將,這行軍作戰之事非我所長,不過,有人擅長這個,段將軍,你說呢?”
王世充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不滿神色,看向了樂呵呵的段達,平靜地說道:“段將軍,這回你是想親自領兵出擊嗎?”
段達笑道:“王將軍,元太府說的不錯,我們這裡一直在偵察敵軍,他們現在確實是有些疲憊了,這一路之上都是要防着瓦崗軍的突襲,也是高度緊張,現在瓦崗軍也撤了,他們這下子正是鬆懈的時候,而且,他們絕不會想到,這個時候,我們東都兵馬會跟蹤追殺!”
王世充嘆了口氣:“段將軍,我只想說,唐軍領兵將帥都是極厲害的角色,你所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實,而是他們想讓你看到的,我軍這時候若是貿然追擊,只怕會中了敵軍的埋伏。”
段達不滿地勾了勾嘴角,沉聲道:“王將軍,這裡是中原,關中兵馬遠道而來,對這裡的地形根本不熟悉,我們的偵察騎兵也看到,他們的營寨裡明顯有許多嘔吐物,這是水土不服,疫病橫行的證據,所以他們纔會在這時候撤退,哪可能有時間佈下埋伏呢?”
王世充搖了搖頭,說道:“段將軍,兵者,詭道也,是故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唐軍如果真的是急速退兵,那肯定不會讓我們看到他們的虛弱,退一萬步,也會是步兵急馳而退,以騎兵斷後,怎麼會讓我們看到他們精疲力竭,無力再戰,丟盔棄甲的樣子呢?”
元文都冷笑道:“王將軍,賊人又不知道我們的偵察騎兵一直跟着他們,又不會故意做給我們看這些的。之前李唐大軍前來的時候,我們都要出城迎戰,你卻說賊衆來勢洶洶,不可輕攖,要先守城,待機反擊。我們聽了你的話,丟了那麼多州郡,現在李唐軍退了,我們卻不追擊,你對得聖上,對得起大王嗎?”
王世充咬了咬牙:“敵軍明顯是設了圈套等着我們鑽,你如果把大軍主力給送掉了,這才叫對不起聖上,對不起大王。元太府,我王世充就這句話,只要出城追擊,必會中伏慘敗!”
楊侗睜大了眼睛:“王將軍,你敢肯定敵軍會有埋伏?”
王世充點了點頭:“李世民是非常厲害的統帥,這點我非常清楚,他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撤退,一定會留下埋伏的。”
正說話間,門口奔來一個斥候,正在爭吵的衆人暫時收住了嘴,兩個內侍跑過去,從這個斥候的手上拿過一份塘報,遞給了楊侗,楊侗展開一看,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哈哈,怪不得唐軍會這麼快退兵,原來是因爲給抄了老家啦。各位,前線軍報,隴右的薛舉,起步騎八萬,進攻關中,這纔是李建成和李世民退兵的真正原因哪。”
元文都笑道:“這是聖上的天恩保佑我東都,讓這些賊人們互相攻擊,給了我們這樣的機會。陛下,唐軍是爲了回保關中,匆匆而退,這個時候是絕對不可能有任何埋伏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若是再不追,敵軍可就退進潼關,我們再也追不上啦。”
楊侗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追,一定要追!段將軍,傳我軍令,開城,你帶東都兩萬騎兵,追擊唐軍,一定不能讓他們輕鬆退回潼關!”
段達哈哈一笑:“大王,看我的吧。”他轉過頭得意地看了王世充一眼,轉身就走。
王世充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沉聲道:“大王,末將不敢和段將軍爭功,只請求大王允許我派五千騎兵出城接應。萬一不利,也可以掩護段將軍撤回。”
楊侗點了點頭:“王將軍既然有這樣的請求,本王沒有理由不準。就勞煩你接應段將軍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眼中的碧芒一閃:“本將會親自率騎兵接應的。”
一天之後,洛陽城外,唐軍舊營。
段達盔歪甲斜,滿身盡是塵土,哭喪着臉,緊緊地拉着王世充的手:“行滿啊,這回多虧你救了我,要不然,要不然我真的是沒辦法再看到洛陽的城牆啦。”
他不停地搖着頭,滿臉盡是痛苦之色:“都怪我,都怪我一時給戰功衝昏了頭,就想着要去追擊唐軍,沒有聽你老兄的金玉良言,這下折損了五千多兄弟,都是我的罪過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這世上豈有常勝不敗之將,勝負本就是兵家常事,我王世充不也是在洛水大敗嗎?比起我上次的慘敗,你老兄這次根本不算什麼啊。”
段達抹了抹眼淚:“行滿,今天你救了我,我也不瞞你,我確實是嫉妒你的戰功,嫉妒你的才能,我不想永遠給你壓在下面,所以纔會聽了元文都和盧楚的挑唆,要出來跟你爭功。現在想來,真的是太慚愧了,我們相交二十多年,你多次救過我,還分過我戰功,我卻這樣對你,實在不是人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拍了拍段達的肩膀:“自家兄弟,說這個做什麼,以前我們都是儀同將軍,地位不高。現在你我都是大將軍了,自然有自己的驕傲,不願意居於人下。洛水之戰的時候,我不也成天打着你手下這些東都兵馬的主意嗎?”
“只是老段啊,現在不同往日,以前天下太平,爭點軍功沒關係,可現在是生死存亡的時候,我們只剩下洛陽孤城一座了。現在我們不能貪功,只有先活下來,才能談未來。元文都和盧楚那些文官,跟咱們這些武將終歸不是一路人,他們就是想要挑撥你我兄弟的感情,然後從中漁利,我們打敗仗他們才高興呢。就算是李密,李淵打進東都,他們也能繼續改換門庭,效忠新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