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李密和元文都並肩而立,站在大營東側十五里的一處高坡之上,天色已經漸漸地發亮,遠處的大營裡,最後一面“李”字大旗也已經被降下,隋軍的軍旗已經遍佈了整片營地,長龍一般的軍隊,正從河陽城源源不斷地進入軍營,而先頭的部隊,也已經打開了大營的南門,開始開向了洛陽的方向。
元文都的臉上閃過一絲惋惜之色,喃喃地說道:“我不明白,魏公你這回怎麼就會敗在王世充的手下呢?這麼大的優勢,我真是覺得不可思議啊。”
李密微微一笑:“勝敗本就是兵家常事,王世充是天下名將,用兵如神,這回我輸在了輕敵上,就跟他在洛水失敗,是一樣的道理,並沒有什麼奇怪的。”
元文都咬了咬牙:“本來你我有過協議,你幫我消滅王世充,我來幫你安排招安之事,現在王世充鹹魚翻了身,只怕接下來的事情,也不好安排了。”
李密淡淡地笑道:“沒有什麼不好安排的,形勢比起幾個月前,也有了很大的變化,關中已經落入李淵之手,其大軍隨時可能攻向洛陽,在這個時候,只怕就連王世充也會想着儘量減少對手的。”
元文都的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讓我重提招安之事?”
李密點了點頭:“不錯,我會給你五十萬石糧草作爲見面禮,你可以跟楊侗說,這算是我們瓦崗軍的一點誠意,我們走上起事的道路,是被逼無奈,走投無路的,如果朝廷能給我們一條生路,我們瓦崗寨上下是很樂意爲朝廷效力的。”
元文都的眉頭一皺:“可是現在王世充剛剛大勝,我沒有辦法除掉他啊。”
李密笑着擺了擺手:“我沒說要除掉王世充啊。”
元文都睜大了眼睛:“什麼?你不要除掉王世充?這怎麼可以!你要招安,王世充必然極力反對,就算你過來了,他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弄死你的。你跟他是死敵中的死敵,沒有化解的可能。”
李密搖了搖頭:“朋友和敵人,都是可以隨時轉化的,事實證明,我和王世充現在誰也消滅不了誰,你們只有洛陽這一座孤城,除了有二十多萬的軍隊外,一無所有,糧食是最大的問題,洛陽之外,盡被我李密所掌握,你們就算可以在戰場上取得一點優勢,也無法決定性地將我軍擊潰。”
元文都咬了咬牙:“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去南陽盆地,去荊湘,那裡也是有糧食的。”
李密笑道:“難道元太府沒有聽說過,南陽盆地一帶已經出了個吃人魔王朱桀了嗎?你真以爲那裡有糧?荊州的蕭銑倒是有糧,但跟洛陽隔了幾千裡,而且蕭銑手下有四十多萬軍隊,你們勞師遠征,非得動用王世充的主力不可,他的兵走了,洛陽怎麼辦?”
元文都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可以提出斬殺王世充,作爲招安的條件啊。王世充要想保命就得再次跟你決戰,你總不會再輸他一次了吧。”
李密搖了搖頭:“能不打儘量不打。倒不是我怕了王老邪,而是我擔心我們打得兩敗俱傷後讓李淵得了便宜。所以這回,你只需要提招安之事就行,我是沒有什麼附加條件的,先給你元太府五十萬石軍糧,算是我對你的幫助,也是對朝廷忠心的證明。”
元文都咬了咬牙:“你就這麼直接給我五十萬石軍糧,不是坐實了我跟你有來往嗎?這可是通敵啊,王世充會不管?”
李密笑道:“我當然不會把事情做得這麼明顯,我會派出使者去東都,直接面見楊侗,就說是我願意戴罪立功,只求他能赦免我們瓦崗寨。作爲誠意的表示,我願意付出五十萬石軍糧。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我沒有提任何的條件,只是這樣示好,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而元太府你則可以在一邊幫我說話,王世充就算想反對,估計也找不出什麼好的理由吧。”
元文都臉上的神色變得舒緩起來,他點了點頭:“這樣倒是挺好,我不用承擔任何風險,而你也算是爲朝廷立了功。不過,接下來朝廷只怕要你接受整編,解散軍隊,你怎麼辦呢?”
李密搖了搖頭,笑道:“你到時候就幫我說,說我們瓦崗軍是來自各個山寨的,我李密只是一個名義上的盟主罷了,還達不到生殺予奪的地步,就算我有心招安,也得穩住下面的人才行,這需要時間。只請求朝廷在我進一步地整合山寨之前,不要有什麼破壞和諧的軍事行動就好。”
元文都的眉頭一挑:“這不是緩兵之計嗎,只怕王世充是絕不答應的吧。”
李密微微一笑:“不錯,王世充一定不會答應,這時候你就可以在一邊旁敲側擊,說王將軍如果不同意,就帶着自己的軍隊來消滅瓦崗寨好了,這樣就是反將他一軍。”
元文都笑道:“王世充在河陽大捷,只怕回洛陽之後,就會想要更多的兵權,他如果得到了東都兵馬,再去討伐你魏公,你怕是難以抵擋吧。”
李密笑道:“這就需要元太府的幫忙了。東都兵馬,是爲了防守東都,保護趙王楊侗的,現在你們的形勢並不比上次王世充洛水之戰前更好,河陽之戰的勝利,也不過是勉強挽回了局勢,還到不了能一舉奪取回洛倉的地步,甚至,你們的兵力和糧食,比起洛水之戰前,更加糟糕。王世充洛水大敗後在河陽扳回一城,也算不得立了多大的功勞,這點還請元太府要挑明。”
元文都點了點頭:“若是王世充沒有了東都的兵馬,那自然不會再強求跟你們決戰了,如此一來,招安之事,就有了可能。那魏公需要多久才肯正式效忠朝廷,接受招安呢?”
李密微微一笑,眼中的冷芒一閃:“快了,等江都那裡出了事,咱就可以正式迴歸朝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