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舉皺了皺眉頭:“爲什麼?既然已經起兵了,那也就沒了後路,難道不稱帝,就能以後不給清算了?再說了,大單于,天王這些,都是胡人君主的名稱,不也跟皇帝沒兩樣嘛。我聽說如果起事的時候,自立爲天子,設百官,那樣當官的名額就多出許多,能吸引許多人來投奔呢。”
郝瑗搖了搖頭:“主公可知爲什麼現在天下沒哪路有雄心壯志的豪強是主動稱帝的,只有李弘芝,樑師都這樣的三流貨色才急不可奈地稱帝呢?爲什麼象羅藝,竇建德,李密這樣真正的雄才都不稱帝,只有那些只佔了一兩個郡,兵馬不過數千,幾萬的小勢力,纔要過這一把皇帝癮?”
薛舉勾了勾嘴角:“大概是他們怕樹大招風,率先稱帝會招來隋室的討伐吧。”
郝瑗嘆了口氣:“主公想的太簡單了,象李密,竇建德這樣的,包括羅藝,已經樹大招風了,不管稱不稱帝,都會給討伐,但是一旦稱了帝,以他們所在的關鍵位置,不是中原就是河北,那就是跟隋室要首當其衝,所謂天無二日,天下的士人,英雄們要麼認爲隋室還是合法政權,視李密爲亂臣賊子,要麼視李密爲未來的希望,主動背棄楊廣,沒有第三條路好走。”
“這樣一來,本來可以兩邊下注,看誰勢大就投靠誰的一些士人或者將校,就被迫要做出最後的選擇了,有些人本是兵敗勢窮而投李密,可這會兒卻要搭上九族的性命,跟他謀反到底了,不少不夠堅定的人,可能會散去,這對李密是沒有好處的。因爲他不會因爲稱帝,就憑空多出許多來投奔他的人,除非,他能打下東都洛陽,定鼎天下,到那個時候,他纔有了掌握天下的能力,可以稱帝了。”
薛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錯,若是換了我,也不希望有別人也稱帝,天無二日,皇帝太多了,那我的這個就不值錢了,智囊,你說的對。可是爲什麼不稱帝,卻要稱什麼大單于,天王呢?難道胡人的君主,就不會天無二日嗎?”
郝瑗微微一笑:“胡人是胡人,本身大單于,天王這些稱號,就只相當於中原的王,比起皇帝要低了一級,而且萬一不行的時候,也可以自去尊號,表示臣服,若是李密,王世充這樣的人能得天下,也許和主公還有和解的機會,所以做事留有餘地,真有奪天下的實力時,再稱帝不遲。還有,隴右這裡民風剽悍,很多是胡人羌人,他們認這個大單于,天王,可比中原皇帝的吸引力更大。”
薛舉點了點頭:“好,此事就聽你,我就當個西秦霸王好了。智囊,你繼續說,第二件事是什麼?”
郝瑗正色道:“這第二件事,就是請主公如果出兵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先打姑臧城,甚至可以先封鎖起兵的消息,突襲姑臧,留下河西涼州在我們的身後,實在是太危險了,關中可以不取,但河西不能不平定!”
薛舉勾了勾嘴角:“真有這麼嚴重嗎?”
郝瑗正色道:“是的,現在在隴右一帶的隋軍,只有蘭州的隴右郡守府,還有駐在枹罕的皇甫綰所率的一萬人馬,以主公現在的實力,都不在話下,一個月內就可以盡得隴右之地。”
“但是奪取隴右之後,是向東進攻關中,還是向西攻擊姑臧,就是重大的戰略選擇了。”
“姑臧的商會現在是以李範之子李軌爲首,這些年靠着西域那裡的生意,他們的富可敵國,我們如果動作慢了,他們能用錢收買大量的涼州胡人組建軍隊。”
“這些人很多是長年在絲路上當護衛,或者是當強盜的職業馬匪,戰鬥力很強,尤其是善於長途奔襲。”
“姑臧城是涼州首府,人口衆多,又非常堅固,如果等李軌他們做好準備,我們很難攻下,到時候勞師遠征,頓兵堅城之下,可就麻煩了。所以動作必須要快,不給李軌他們起兵的時間!”
薛舉哈哈一笑:“好的,智囊,你所說的,我都記下了,那你看咱們什麼時候起兵呢?”
郝瑗微微一笑:“三天之後吧,到時候我給主公,安排一場好戲。”
十天之後,涼州,姑臧。
城中最氣派豪華的姑臧商會,大門緊閉,檀木圓桌上,四大土豪世家的當主各居一方,前任姑臧商會的會長李範已經死去多年,而他的兒子李軌的才能,更勝乃父,幾百年來第一次打破了姑臧城各大世家輪流出任大行首的規矩,成功連任,現在曹,樑,安這三家的實力加起來都不如李軌,而曹珍,樑碩和安興貴等人,則只能坐在一角,看着這個比自己小了足有二十歲的後輩,在主座位置上發號施令,侃侃而談。
李軌是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人,跟乃父一樣,身體偏胖,不過眼神依然犀利,與李範那種一團和氣的笑面虎完全不同,他的神色嚴肅,鼻翼上兩道深深的法令紋挑了挑,說道:“薛舉在金城起事,十天之內,幾乎盡得隴右之地,各位可知此事呢?”
樑碩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據說是金城郡守郝瑗,因爲那唐弼立李庭芝爲天子,在扶風作亂,關中官軍無法進討,所以郝瑗就下令募集郡兵,準備討伐唐弼,薛舉是金城頭號豪強,又是本地的校尉,所以郝瑗設宴款待了薛舉,就在這個酒宴上,薛舉動手拿下了郝瑗,宣佈自立爲西秦霸王,封他的兩個兒子薛仁杲爲齊公,薛仁越爲晉公。”
“三天之內,他的各處舊部都帶兵來投,薛舉馬隊的護衛長宗羅睺,也率精騎四千,從絲路上趕回,駐枹罕的虎賁郎將皇甫綰,緊急出動一萬大軍去討伐薛舉,卻被他在東岸打得大敗,全軍覆沒,皇甫綰不知所蹤,所部大半皆降於薛舉。前天的消息傳來,薛舉已經攻下蘭州,盡有隴右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