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的眼中冷芒閃閃,胸口在劇烈地起伏着,被王世充剛纔有意識地引導和刺激之後,當日在雁門的幾萬將士,十餘萬百姓,還有文武百官面前,讓他丟人現眼,幾乎是給蕭禹逼着下達了不再徵高句麗的命令,這些天,每每午夜夢迴,楊廣就會恨得牙癢癢,這對於一個象他這麼要面子的皇帝來說,甚至比死亡更讓他憤怒。
他本能地想要忘掉此事,但是王世充今天卻成功地挑起了他心中的怒火,現在看着蕭皇后,這幾個月來的憤怒迅速地找到了一個發泄點,他厲聲吼道:“夠了,不要再惺惺作態了,你們蕭家,不就是想趁機看我楊家的笑話,奪我們的權嗎,你以朕真的是傻瓜,看不出蕭禹的盤算嗎,哼,他裝得忠正耿直,搞得朕好像成了昏君似的,好人直臣都讓他做完了,就剩朕一個獨夫民賊,是不是!”
蕭皇后嚇得花容失色,趴在地上發抖,根本不敢出一言辯解,這個時候,她很清楚,越是辯解,越是糟糕。等楊廣的怒火平息下來,只要不死,也許還能有轉機。
楊廣坐回了大椅上,閉上眼睛,胸口劇烈的起伏,漸漸地平息了下來,他也不看蕭皇后一眼,自顧自地拿起了一杯冰塊,放在嘴裡大嚼,久久,他才長嘆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皇后,念在你多年來與我夫妻一場的份上,這回朕再放你一次,留你弟弟一條命,以後你若是再敢挑撥生事,或者是讓你蕭家人佔據朝堂,那就別怪朕不客氣了。”
蕭皇后如逢大赦,連忙磕起頭來:“謝陛下聖恩,謝陛下聖恩。”她的渾身上下,已經是香汗溼透重衫,到處是一塊塊的汗漬,如同水洗過一般。
楊廣勾了勾嘴角,說道:“來人,傳旨。”
一個小內侍跑了過來,從懷中掏出紙筆,把楊廣的諭令迅速地紀錄下來:“傳旨,即刻免去蕭禹的御史大夫之職,出爲河陽郡守,無朕的許可,不得返京,也不得入朝,所有公文,與六部來往即可,無需直接送到朕的眼前,朕不想看到這個人!”
楊廣下完這道旨意後,恨意未盡,咬牙切齒地說道:“納言蘇威,身爲三朝老臣,不思報國,卻只會一味附和姦人愚意,即刻罷免其納言一職,保留其房國公一職,讓其回家吧。”
小內侍飛快地紀錄了這些旨意,轉身欲走,楊廣突然說道:“等一下,這個旨意暫時不要發出去,傳旨,宣宇文述大將軍過來,還有,讓蘇威也在殿後候旨,記住,不許讓他出來或者是出聲。”
楊廣看着在地上沉默不語的蕭皇后,冷冷地說道:“有一件事你說的倒是也對,朕也不能全信王世充的話,兼聽則明,偏聽則暗,讓宇文述和蘇威這兩個老臣分別奏對,看他們怎麼說。”
半個時辰後,宇文述一身紫袍,垂首站在楊廣的面前,楊廣的神色平靜,冷冷地說道:“宇文大將軍,你說,現在天下盜匪的情況怎麼樣了?”
宇文述恭聲道:“天下雖然各地仍然有些盜匪,但已經聲勢比以前小了許多,由大隊變成小股,各地的郡守和將軍們都在盡忠職守,全力剿滅這些叛匪,情況在一天天地好轉。”
楊廣的心中一喜,宇文述的說法與王世充幾乎完全一樣,看來是假不的了,畢竟宇文述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左武衛大將軍,軍事上的事情,他最有發言權,楊廣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麼,若是朕下旨,繼續征討高句麗,是不是可行?”
宇文述的臉色一變,轉而恢復了平靜,他知道王世充剛剛給召見過,一定是此人再度勾起了楊廣的征伐之心,在這點上,宇文述是完全和王世充站在一起的,他連忙說道:“高句麗不過是海東小丑,被我大軍三次征伐,已經到了極限,只要再次發大軍攻擊,那一定可以摧枯拉朽,國內的這些個反賊,不足爲慮。只消州郡的守備兵力,就可以將之消滅。”
楊廣的心裡一塊石頭也落了下來,笑道:“好,宇文大將軍這樣說,那就沒有問題了。宇文將軍,你先下去吧,去研究一下再徵高句麗的計劃,需要的兵馬,錢糧,拿個預案出來吧。”
宇文述微微一笑,行禮退下,等他的身形與腳步聲消失在遠處的時候,楊廣據頭看向了十幾步外的一片大柱子,說道:“好了,蘇納言,你可以出來了。”
蘇威連忙從柱子後走出,站到了楊廣的身前,恭聲道:“陛下,微臣在。”
楊廣微微一笑:“蘇納言,你是重臣,老臣,對宇文述剛纔說的事情,你怎麼看?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蘇威的眼珠子一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老臣是納言,是文職,軍事上的事情,老臣不懂,但是老臣只知道,現在的盜賊,人數多少不好說,但距離上,是越來越近了。”
楊廣的臉色一變:“此話怎講!蘇納言,你說清楚一點。”
蘇威正色道:“以前陛下在東都時,只聽說河北北方,山東的東部有反賊,可是這回回東都後,聽說賊人已經出現在滎陽,汜水一帶,這些地方離東都不過兩百多裡,所以微臣以爲。。。。”
蘇威一邊奏對,一邊偷偷地看楊廣的表情,只見楊廣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拳頭漸漸地握緊,嘴角輕輕地上翹,顯然是有些怒了,蘇威一向是見風使舵,揣摩聖意,雖說今天爲了大隋的江山,還是說了些實話,但是眼看楊廣又要不高興了,這大隋的江山社稷,又怎麼能和自己的前程和性命相比呢?
於是蘇威馬上話鋒一轉,說道:“不過老臣也並不知道天下的盜賊情況,不好亂說,這點,還是聽宇文大將軍的好,他既然說國內形勢大好,那準沒錯了。只是這征討高句麗之事嘛,陛下還是三思而後行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