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收起了笑容,沉吟了一下,說道:“阿大,你的擔心有道理,不過這未必是壞事,與突厥作戰,我們正好可以藉機加強和始畢可汗的關係,必要的時候,可以引爲外援。”
李淵睜大了眼睛:“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回沒做掉楊廣,我們和始畢可汗的關係已經破裂了,以後就是仇人,還怎麼加強關係?”
李世民微微一笑:“跟始畢可汗做朋友,和跟突厥爲敵,並不矛盾啊。”
李淵皺了皺眉頭,沉聲道:“二郎,你話說清楚一點,什麼意思?”
李世民笑道:“這回雁門攻防戰,始畢可汗爲了早點攻下城池,不惜派出了他的可汗衛隊,連貴族子弟射鵰手也都派上了,可是卻還是沒有攻下來,這次入侵,其他的小部落反而是收穫頗豐,而他的可汗本部,損失慘重,折損了近兩萬人,所得卻是很有限,退回塞外後,只怕他要花更多的心思,去鞏固自己在草原上的權威了。”
李淵輕輕地“哦”了一聲:“難道他的兩個兄弟,對他的汗位也有興趣了?長孫無忌可從來沒有跟我說這樣的事情啊。”
李世民搖了搖頭:“阿大有所不知,突厥的大汗之位雖然一向是給兄弟之間爭來爭去,手足相傳,這是他們的傳統,但是這三兄弟卻不一樣,他們親眼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啓民可汗與伯父都蘭可汗爲了汗位大打出手,打得突厥分裂,衰弱,最後被我們大隋征服的結果,所以在他們這代上,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始畢可汗和他的兩個弟弟有約在先,若是始畢可汗先死,則汗位會傳給處羅可汗,再傳給頡利可汗。倘若在此之前,他的弟弟就先死了,那汗位以後會傳給他的侄子,而不是自己的兒子。也正是因爲這樣的承諾,可汗三兄弟纔會精誠團結,至少現在,突厥已經和大隋公開爲敵,他們還不會窩裡鬥。”
李淵點了點頭:“是啊,那除了兩個葉護外,還有誰能威脅到始畢可汗的汗位呢?你說的難道是漠北的鐵勒人?”
李世民擺了擺手:“鐵勒人雖然兇悍野蠻,但現在並不是突厥的對手,這回雖然有情報說漠北有急,鐵勒人進攻漠北突厥各部,但孩兒總覺得不太對勁,鐵勒人現在還沒有這樣強大的組織能力,這個消息,倒更象是義成公主爲了讓始畢可汗退兵,而謊報的軍情。”
李淵的眉頭一皺:“義成公主一向是由蕭皇后控制的,她沒有給義成公主下令讓她給楊廣報信,義成公主又怎麼會擅動?”
李世民嘆了口氣:“阿大啊,這就是最值得回味的地方,我跟劉武周聊過,他就是從義成公主那裡回來的,帶給了楊廣突厥大軍即將突襲大利城的消息,這才讓楊廣逃進了雁門,這就說明義成公主早就打破沉默了,如果不是蕭皇后反水背叛,就是義成公主自己爲了保她的可賀敦之位,而選擇了助楊廣一回。”
李淵的滿臉皺紋都跳了跳,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就覺得蕭皇后不對勁,看來我們李家跟他們蕭家的合作,也快到頭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阿大,這些是後話了,蕭皇后是要復興大梁國,這時候跟我們爲敵,並不明智,不管怎麼說,楊廣逃過了這一劫,但始畢可汗也沒贏,他的部隊損失慘重,失大於得,這回突厥南侵,獲利最多的,是阿史那思摩。”
李淵的心中一動,喃喃地說道:“阿史那思摩?我記得他以前在都藍可汗死後,曾經自立過一陣子,直到啓民可汗在大利城站住腳後,他才被迫去掉大可汗之位,向啓民可汗臣服,所以這個突厥名將,一直被始畢可汗三兄弟所排斥,監視,這回若不是要集結舉突厥之力來偷襲楊廣,現在的阿史那思摩,還在********那裡啃草呢。”
李世民點了點頭:“正是,但阿史那思摩畢竟是名將,雖然他的這一支是阿史那氏的旁支庶族,甚至始畢可汗曾經當衆說過他是冒認阿史那之名,但是此人無愧於草原英傑,這回指揮襲擊大利城的,就是此人,四十多萬大軍的協調,發動,能作得難知陰陽,動如雷霆,讓宇文述這樣的宿將毫無察覺,雖古之名將,亦難辦到,也只有當年的匈奴冒頓可汗,伏兵四十萬偷襲劉邦於白登,纔可與之相提並論啊。”
李淵點了點頭:“確實是很不容易,尤其是草原各部桀驁不馴,要讓他們保持紀律,可比中原軍隊難多了。”
李世民正色道:“非但如此,這回的攻城戰,阿史那思摩也是指揮得當,不到半個月,雁門郡四十一個縣城,給攻克了三十九個,若不是楊廣許下重賞,守城的又是驍果猛士,只怕早就給他攻陷了,更難得的是,這個阿史那思摩知進退,聽俘虜說,就是他發現了我們的各路勤王軍隊正在趕來,還發現了薛世雄將軍的部隊已經從幽州出塞,直搗漠南,所以果斷地在五天前就開始撤軍了,四十萬大軍,撤而不亂,幾乎全身而退,若非名將,安能如此?”
李淵笑了起來:“可是這個阿史那思摩,越是有將才,就越是對始畢可汗構成了威脅,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二郎,你是想說,我們這時候如果打擊阿史那思摩的話,是始畢可汗所樂見的?不過你可別高興得太早了,這個阿史那思摩的部落可是在東邊的********草原,離這雁門遠着呢。”
李世民微微一笑:“父帥,孩兒敢跟您打賭,始畢可汗一定不會讓阿史那思摩回他的本部的,他會讓阿史那思摩率軍留在大利城一帶,抵擋我軍的報復,同時,也讓阿史那思摩不能回去享受勝利的果實,以防其對自己構成威脅。”
李淵哈哈一笑:“你準備賭什麼?”
李世民的眼中神光一閃:“如果孩兒贏了,希望阿大能跟孩兒去見一個人,僅此而已。”
李淵的眉頭一皺:“什麼人?”
李世民長舒一口氣:“太原大牢裡關着的前晉陽令,劉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