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王世充突然想到了些什麼,勾了勾嘴角:“你說的那長孫無忌兄妹,後來是到了他們的舅父高士廉那裡吧。這高士廉不是跟李密交好嗎,李密謀反失敗,他難道沒受什麼牽連?”
魏徵微微一笑:“怎麼可能不受牽連,李密的親朋好友都倒了黴,象他的兒女親家劉文靜就在晉陽給屈突通下了大牢,現在還關着呢,而這高士廉,比劉文靜稍好一點,但也是給貶官到了嶺南,生不如死啊。聽說他臨走前,把家產全變賣了,只留了一座老宅給他妹妹和長孫無忌兄妹居住,而那些變賣家產的錢也留給了妹妹和外甥,自己是孤身上路的。”
王世充點了點頭:“這高士廉一向有才名,只可惜,我當年因爲殺了他妹妹,而跟他成了死仇,連帶着也跟長孫無忌結了死仇,唉,現在想來,還是有些遺憾啊。”
魏徵點了點頭,跟着說道:“人生中有時候必須要做些痛苦的選擇,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主公不必爲此掛懷,再說了,就算沒那個事,長孫無忌,高士廉也是標準的關隴世家,只會跟李淵李世民走到一起,終不會爲主公所效力。”
王世充咬了咬牙:“楊玄感起兵失敗,這下關隴世家反而都團結到李淵那裡了,這回他上任河東道撫慰大使,第一個目標,就應該是在龍門起兵的母端兒了吧。”
魏徵正色道:“不錯,龍門渡口的對面就是關中的馮翊郡,現在馮翊那裡,也有孫華起事,自封將軍,關中三輔之地,左馮翊和右扶風都已經亂起來了,李淵一定會先打擁兵兩萬的母端兒,穩定進入關中的通道,只是聽說楊廣只給了他三千兵馬,加上他自己的幾百名部曲護衛,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王世充嘆了口氣:“我想這對於李淵父子,不是難事,我們這裡還是得加緊行動,儘量擴大淮南兵的數量才行。”
魏徵點了點頭:“遵命。”
幷州,龍門。
滔滔黃河從此經過,捲起千層浪,怒濤拍岸,聲如奔雷,把戰場之上兩軍的喧囂聲都壓了下去,離岸十里的地方,兩萬多服色不一,穿着布衣,多半拿着木矛與草叉的變民軍,與三千多盔明甲亮,矛槊如林的官軍相對,變民軍這一方,一面繡着歪歪扭扭的“母”字大旗,迎風飄揚,而官軍的“李”字大旗下,李淵與李世民父子全身披掛,不屑地看着對面的變民軍陣營。
變民軍陣前,一身黑衣的母端兒,正騎着一匹黑色戰馬,黑巾包頭,馳騁於本方軍前,聲嘶力竭地向着部下們發表着演講:“弟兄們,將士們,朝廷不讓咱們活,不僅搶我們的地,欺負我們的妻女,還要把我們的最後一口吃的也奪去,咱們是活不下去了,才聚集起來求個生路。”
“可就是這樣,官軍還不放過咱們,現在,他們派了軍隊來征討,我們的背後就是黃河,已經無處可去了,而我們的正面,是幾千官軍,我們的數量,是官軍的十倍,十個人打一個,他們就是三頭六臂,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弟兄們,我們已經一無所有,也不怕再失去什麼,河對面的孫華孫將軍,也已經攻下了馮翊,抄了官軍的老家,咱們只要把這支官軍給消滅,給吃掉,他們的裝備就都是我們的,到時候咱們穿上盔甲,騎上戰馬,渡過黃河,與孫將軍合流,一舉攻下大興城,朝廷,就再也奈何不了咱們啦!”
母端兒說得口沫橫飛,部下們也聽得興高采烈,這些原本看到官軍的裝備精良,有些膽寒的軍士們,一下子又來了勁,狂吼亂叫,拼命地揮舞着手中的武器,一時之間,戰意也頗爲高昂。
李淵冷笑着看着對面的變民軍,對身邊的李世民說道:“二郎,你說這母端兒背水列陣,究竟是怎麼想的?”
李世民微微一笑:“其實他也知道正面擺開來是打不過我們的,他的這些變民軍,對付那些缺乏裝備和訓練的州郡兵還可以,但碰上了我們的官軍主力,就完全沒的打,但現在黃河水流很急,他這兩萬多人沒法一下子逃過黃河去,而且到了馮翊那裡就是孫華的地盤,也有給人吞併的危險。所以他知道我軍數量不多後,乾脆就這樣背水列陣,讓士兵們知道無處可逃,只能決一死戰。”
李淵點了點頭:“他想學韓信,可惜,我不是陳餘張耳。傳令,讓步兵原地待命,擂鼓,騎兵出擊!”
李世民微微一愣:“父帥這是何意?我軍列陣而前,用弓箭就可以把他們射崩,何必要用自己的部曲騎兵正面衝擊呢?這損失的可是我們李家的力量啊。”
李淵哈哈一笑,擺了擺手:“不,告訴大家,只騎射,不衝陣,這些個龍門的農民,根本沒見過真正的戰爭,我們這回讓他們看看,關隴子弟的騎射之藝!爲父也多年沒有親自上陣了,這回正好借他們練練手,看看當年的功夫還剩下多少!”
李淵剛一說完,就拿過了一邊的輔兵遞上來的兩個箭囊,滿滿的,往兩側的馬鞍一插,順手抄起了一杆五石大弓,對李世民笑道:“二郎,這回你領軍在這裡接應,若是爲父出戰不利,你再上,否則,不可輕動,明白嗎?”
李世民點了點頭,在馬上行了個軍禮:“一切但聽父帥的吩咐。”
李淵的雙腿一夾馬腹,這匹神駿的黃驃馬一聲長嘶,四爪如飛,捲起片片塵土,而四百多名李府家兵,則是緊隨其後,呼喝着馳上前去,向着三裡外的叛軍大陣直衝,戰馬揚起的塵土,很快就把這四百多騎全部掩蓋了起來。
李世民突然跳下了馬,跳上了身後一輛架着大鼓的戰車,抄起兩枚鼓槌,狠狠地擂了起來,大吼道:“全軍擂鼓,吶喊,爲大帥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