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衆將聽着外面那一聲聲的棍棒入肉的聲音和慘叫聲,一個個都臉色慘白,相顧無言,而衛玄則是咬牙切齒,眼中兇光閃閃,一言不發。宇文述的臉上帶着一絲殘忍的微笑,看着衛玄,似乎是在宣示着自己的勝利。
王世充默然而立,心中暗想,宇文述這回意氣用事,表面上出了口氣,但也把衛玄給得罪狠了,事後衛玄必然會串聯關隴衆將,對宇文述加以報復,自己將站在哪一邊,也許會決定這場爭鬥的勝利,而平叛之後,宇文述的權勢勢必會在某種程度上得到鞏固,接下來是不是會有第三次高句麗征伐,還很難說,未來的天下要多久才能大亂,亂到何種程度,這是自己接下來幾個月需要觀察的。
帳外的棍棒聲和慘叫聲都停了下來,一個小校匆匆跑了進來,說道:“大帥,斛斯將軍已經暈死過去了,還差二十三棍,要繼續打嗎?”
宇文述勾了勾嘴角,擺了擺手,說道:“罷了,念在斛斯萬善身上有傷,這回也多少將功折罪的份上,這二十三棍暫且寄下,若是下回再犯軍紀,二罪並一。”
衛玄重重地“哼”了一聲,冷冷地向着宇文述一抱拳:“謝過大帥!”
宇文述也沒回話,環視帳內,緩緩地說道:“今天我軍大勝,晚上犒賞三軍,明天已時拔營起兵,各部返回原駐防地,不得有誤!”
宇文述說到這裡時,看了一眼王世充,微微一笑:“王將軍,聖上有旨,要你平叛之後即刻隨大軍返回涿郡,不過這回你作戰辛苦,本帥特批,讓你先回東都,與家人團聚幾日,再行返涿郡不遲。”
王世充微微一笑。拱手行禮:“末將謝過大帥的厚恩!”
宇文述站起了身,朗聲道:“各位,今朝平叛成功,我等已名垂青史,日後征伐異域,平定國內的反賊,還要靠各位的努力。各位將軍宜戒驕戒躁,效忠吾皇。以楊逆爲戒,萬萬不可生出異心!”
所有的將軍齊聲道:“謹遵大帥將令!”
五天後,東都外,楓葉谷中,王世充曾經拜師學藝的山谷裡,小院之中,早已經人去樓空,一副破敗的景象,可是誰也不知道。這小院裡書屋之下,還另有一間地下暗室,這是王世充在老師搬走之後,特意派人秘密在這裡挖掘的,以前想着把這裡作爲一個秘密據點,可沒想到現在派上了別的用處。
楊玄感的臉上蒙了厚厚的白布,全身上下裹得跟棕子一般。躺在牀上,他的眼中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神彩,幾乎象是個死人一樣,眼珠子半天也不能轉動一下,盯着坐在他對面的王世充,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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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換了一身輕便的綢緞衣服。前幾個月人不卸甲的他,終於可以在這幾天裡得到短暫的輕鬆了,這會兒他所有的手下,包括魏徵都留在外面,與楊玄感的這次見面,也許會是兩人很長時間內見的最後一面了。
王世充看着楊玄感,輕輕地嘆了口氣:“妙才。你的這張臉,怕是保不住了。玄成盡了最大的努力,但你的毒氣擴散得太厲害,臉上只能放血排毒,所以挖了有十幾個洞,現在你的感覺是不是好了點?還疼嗎?”
楊玄感閉上了眼睛,喃喃地說道:“沒關係,反正我已經沒臉去見我死去的父親,兄弟和朋友們了。王世充,謝謝你救了我這回,我只想知道,以後我是不是就這麼廢了,再也不能騎馬作戰?”
王世充搖了搖頭:“你的身體這回受傷太重,要好好調養,但你的經脈沒有受太重的損傷,只要調理得當,應該是可以恢復的。不過比起你現在的傷勢,我更擔心你的心理,雖然你仍然是天下無敵的勇將,但一個人成不了事,要報仇的話,還得從長計議。”
楊玄感嘆了口氣:“這回我已經輸得一無所有,還談什麼報仇?王世充,我現在所有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幫我達成這個心願。只要有朝一日能親手殺了楊廣,殺了宇文述全家,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我怕的就是你這樣想,心太急,這樣對你的身體恢復不利,現在你體內的毒還沒有排盡,起碼要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恢復,這段時間,你就留在這裡,不要輕易地出去。我已經安排好了,這裡很安全,也很隱秘,等我去過涿郡了,再找機會回來看你。”
楊玄感咬了咬牙,這種臉部的動作,扯得他的臉上一陣疼痛,他知道,那是面部的傷口未愈所導致的,但他仍然說道:“王世充,後來,後來的情況如何了?積善他,積善他逃出去了嗎?還有,我沒有給抓到,隋軍如何肯善罷甘休?!”
王世充看着楊玄感,平靜地說道:“我事先找了一個極像你的人,在你逃跑的時候,我把此人斬殺,然後派人拿着這人的首級去找你弟弟,告訴他你已經死了,要你弟弟拿你首級去向隋軍請求赦免。現在你的首級,連同你弟弟一起,已經被送往涿郡了。楊玄感,事已至此,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比較好。”
楊玄感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流奪眶而出:“以楊廣的兇殘狠毒,一定不會放過積善的,是我,是我害了他!”
王世充冷笑道:“你不聽我言,率先起兵,又在途中猶豫不決,失去大好的進入關中時機,以致此敗,不僅是楊積善,包括楊玄挺,楊玄縱,甚至說紅拂,可以說都是死於你手,如果你想爲他們報仇,就別在這裡流眼淚,男子漢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
楊玄感咬了咬牙,擦乾淨了眼中的淚水,緩緩地說道:“你說得對,我應該堅強纔是,我楊氏一族,因爲我的原因而盡滅,這個仇,只要我楊玄感活着一天,就一定要報。還有,密弟和韓將軍,王將軍,韋長史他們,現在如何了?”
王世充嘆了口氣:“他們都被俘了,這會兒正在押往涿郡的路上,大約比起你弟弟,能多活幾天吧。但我有個預感,李密這傢伙,可沒這麼容易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