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冷冷地說道:“若是韓相國可以心甘情願地聽命於人,那他還要造反做什麼?繼續當他的土豪就是了。”
楊玄感的面沉如水:“密弟,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韓相國起兵,不是爲了響應我們嗎,他難道還能有別的什麼想法不成?”
李密嘆了口氣:“大哥,韓相國,劉元進這些人,並不是你家或者是我家的家丁部曲,亦非忠僕,只不過是想着趁機在亂世中自立的野心家而已,現在他表面上接受我們的號令,接受您給的頭銜,可是他的部隊,完全是他自己拉起來的,若是來與我軍會合,就得把這支部隊交給大哥您,設身處地,如果大哥是韓相國,願意做這種事情嗎?”
楊玄感冷冷地說道:“象韓世諤將軍,顧覺將軍,裴爽將軍,虞柔將軍這些世家子弟,不都是帶兵來與我們共建大義了嗎?也沒有看他們有什麼推辭的,他們都是出身高貴的世家子弟,都這樣做了,韓相國一介草莽,他能有現在的聲勢,完全是借了我們起兵除暴的勢,又怎麼可能拒絕呢?若是現在就不從號令,以後我們就可以將之討滅,到時候他又怎麼自立?”
李密搖了搖頭:“韓將軍他們來投靠時,手下不過數千人馬,與我軍的數萬大軍相比,是極少數,再說他們是奉了東都的命令,率軍入援,卻被我軍擋在了城外,加上城中的樊子蓋斬殺了裴弘策,這才讓這麼多的世家子弟率軍投靠了我軍,韓將軍,我說的是不是事實呢?”
韓世諤勾了勾嘴角,朗聲道:“李軍師所言極是,至少我韓世諤,就是這樣加入義軍的,當然,世諤對此決定。並不後悔!”
李密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可是韓相國的兵力,現在比我們都要多,他現在剛剛攻下了樑郡,正在四處擴散自己的勢力,怎麼會放着這樣大好的機會從指尖溜走,反而率衆來歸附我軍呢?我軍現在的實力並不比他強到哪裡。就算他真的過來,這指揮權他也不肯輕易讓出的。到時候甚至有內訌的風險,大哥,請你一定要三思啊!”
楊玄感的心中雖然一萬個不情願,但也知道李密所說的是事實,只能嘆了口氣,說道:“那以密弟看來,我軍只有北上關中這一條路了嗎?”
李密點了點頭,正色道:“不錯,衛玄軍上次和我們也算是兩敗俱傷。現在他們讓開了關中的通道,我軍只要再用幾天的時間補充兵力,重新訓練和整頓一下,就可以全軍北上了,若是再拖延的話,河東屈突通的部隊一到,只怕要走就困難了!”
楊玄感咬了咬牙:“這回衛玄老賊跟我們舊仇未報。又添新恨,不報此仇,我楊玄感又怎麼能安心去關中呢?若是關中父老看我楊玄感連父親和弟弟的仇都無法報,又怎麼可能人心順服,來投我軍呢?”
李密的臉色一變,急道:“大哥。現在不能這樣想啊,衛玄老賊雖然一時得逞,但我們以後有的是機會消滅他,可是現在不進關中,我們在這裡雖然表面上每天都有上千百姓投軍,可是楊廣的大軍一到,我們的這些部隊仍然是絕對的劣勢。只有取了關中,才能與暴隋相抗衡啊!”
楊玄感擺了擺手:“不,我們舉義兵,興兵除暴,天下的人心是站在我們的這一邊了,這麼多百姓,之所以每天都來投奔我們,就是因爲從我們的身上看到了勇氣和力量,如果我們現在就放棄,既不打東都,也不打衛玄,那天下百姓都會失望,覺得我們義軍沒有挑戰暴隋的勇氣和力量,更沒有不成功就成仁的堅定信念,如此一來,就不會再有人來投奔我們,即使進了關中,我們也是孤立無援,非但不能割據自立,反而現在的部下,都會潰散一空的!”
李密咬了咬牙,沉聲道:“那大哥準備怎麼辦,還要在這裡停留多久?我知道,二將軍和三將軍戰死了,這是大哥心中抹不去的痛,但您不能因爲這兄弟手足的私仇,來誤了全軍啊!”
楊玄感雙眼圓睜,怒髮衝冠,一下子跳了起來,怒吼道:“什麼私仇?什麼誤軍?!李密,你給我說清楚了!”
李密毫不猶豫,把心一橫,索性梗着脖子說道:“您現在在這裡跟衛玄糾纏不清,不就是要爲二將軍和三將軍報仇嗎?這不是大義名份,這是在賭氣!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戰機稍縱即逝,不能再浪費了!”
楊玄感怒極反笑:“哈哈哈哈,好,很好,你說得對,李密,你永遠只是個書生,不知道熱血男兒的心思,若是我楊玄感,眼睜睜地看着我兄弟的人頭天天掛在衛玄的軍營轅門上,卻是無所作爲,那天下人怎麼看我?若是我楊玄感放任着衛玄的部下喝我楊家人的血,吃我先父的骨灰,而不能去報仇,那誰還會投奔這樣的我?如果連人心和勇氣都沒了,就算得到天下,又有什麼意思?!”
韋福嗣不失時機地拍手叫好:“大帥不愧是當世霸王,屬下心服,屬下堅決地支持大帥的決定!”
有韋福嗣開了這個頭,不少將校也都紛紛站出表態支持楊玄感,李子雄看了一眼李密,嘆了口氣,也站了過去,到了韋福嗣的一邊,很快,李密的身邊就只剩下韓世諤一人了,其他滿營的文武將吏,全都站在了面帶得意的韋福嗣一邊。
楊玄感勾了勾嘴角,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李密,語氣稍緩:“密弟,你前天防守前軍大營,實在是辛苦了,大哥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軍人,需要的是血性與勇氣,一味地算計,並不能帶來勝利,我看這些天你很辛苦了,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吧,這幾天我不會強攻衛玄的大營,等我們的兵力恢復,士氣回漲之後,再考慮此事,到時候,還少不了你的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