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還在驚愕之中,又是一陣箭矢着盾的聲音,煙味越來越大,大家終於明白過來敵軍是在用火箭襲擊,許多人的手上已經被從木盾上傳來的火苗燒到,剛纔那個大聲高叫“隋軍懦夫”的隊正這回聲嘶力竭地大叫道:“火箭來襲,快扔木盾,快!”
他話音未落,第三撥火箭又劈頭蓋臉地射了過來,儘管有不少騎士已經扔掉了手中的木盾,但身後的戰車和刀盾也是木製,照樣被釘上了大把的火箭,頓時在這三千人的隊伍裡和後方燃燒起了熊熊的大火。
儘管現在基本上無風,但這時候正值七月盛夏,這塊平原上的空氣非常乾燥,加上碰到大量的木頭,火勢“騰”地一下就躥了起來,越燒越烈。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一下子勾起了就在一個多時辰前還被火追着屁股後面燒的叛軍重騎護衛們心底深處最恐怖的回憶,三千援軍中還沒進入車陣的那一千多人立馬扔掉了手上的木盾,轉身向後面逃去,而前方正在作戰的騎士們也多數心生恐懼,開始心猿意馬地且戰且退,不少人四下張望開始找尋逃跑的通道了。
一陣騎兵們所專用的二石弩機紛紛擊發的聲音響過之後,一撥黑壓壓的弩矢帶着忽嘯的風聲破空而過,直接釘到了逃在最前面的數十名叛軍重騎護衛的前胸之處。
這些人連哼都沒哼一聲,由於慣性作用,身體還保持着奔跑的狀態,他們向前奔出兩三步後,一頭栽倒在地上,吐出幾口鮮血,一下子斷了氣,臉上的神情除了恐懼更有驚懼。
後面的逃兵們一下子象是中了定身法,全都站在了原地,再也不敢邁開腿來。多跑一步。
楊玄縱那張被薰得一塊黑一塊白的臉上遍佈殺機,身後跟着三百名持着騎弩的中軍護衛,一柄寶劍在日光下精光閃耀,而他充滿殺意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邊迴盪:“有後退過我這位置一步的!斬!”
逃兵們回過了神來,一個個面面相覷,雖說軍令如山,可是身後已經成了一片火海。想要再衝回去實在是讓大家心中打鼓,一個旅帥模樣的軍官小心地問道:“二將軍。火勢太大,我等實在難衝進去啊,並不是我等不想盡力作戰,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楊玄縱冷笑了兩聲,厲聲道:“慌什麼,現在無風,這火只是燒了那戰車木盾附近,火帶也不過十餘步寬,咬咬牙直接就衝過去了。你也知道軍令如山,本將軍既然下了這條命令,就沒有收回的道理,進者生,退者死,就這麼簡單!”
不知哪個士兵小聲地嘟囔了一句:“讓我們去送死,你怎麼不去?”
楊玄縱聽到這話後。一下子跳下了馬,對着所有逃兵吼道:“現在就讓你們就看看本將是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他咬了咬牙,從人羣的空隙裡大步向前,走到了熊熊燃燒着的烈火帶前不到十步的地方。
熱浪伴隨着濃煙一起襲來,楊玄縱把身後的披風一脫,眼睛一閉。貓着腰就鑽進了那條灼熱的火帶,須臾,他的聲音就從烈火帶的另一邊清楚地傳了過來:“本將軍已經安全過來了,你們還等什麼呢?!”
逃兵們一下子又都恢復了勇氣,有樣學樣,貓腰衝進了火帶,最先衝進去的人只見楊玄縱已經一張臉被煙燻得全黑。只剩下眼睛的眼白還留在外面,而鬍子也給燒掉了一半,看起來顯得有點滑稽可笑。
逃兵們顧不得笑,一個個都舉起了武器,直接向前方正在廝殺的人羣撲了過去,而前方廝殺的那些叛軍重騎護衛們一見有生力軍加入,一個個都精神抖擻,信心百倍,又開始鼓起勇氣,沒有人再想着逃跑,全都集中精力邊打邊向前進。
烈火帶的後方,韓世諤的前軍大旗也移了過來,韓世諤坐在馬上,冷冷地聽着裡面傳來的廝殺聲,又看了一眼兩翼密集的騎兵,對着身邊的傳令兵道:“傳我將令,中央再調五千騎士準備下馬步戰,兩翼的騎兵要牢牢地盯住敵軍的兩翼,不能讓他們包抄我軍中央的步行騎士。”
傳令兵接令而去,一名副將小心翼翼地問道:“將軍,我們前軍的預備隊已經不足一萬鐵騎了,這一下子再調五千人上去,萬一敵軍的兩翼騎兵開始包抄,這裡可是有點危險啊。”
韓世諤也不答話,直接一馬鞭抽了過去,在那副將的臉上開了一道血印子:“蠢材,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自己的安危嗎?你沒看到二將軍自己都衝進了火堆裡,他是大帥的親弟弟,他都不怕死,你還不如他?”
那副將臉帶慚色,脹得通紅,說不出話,捂着那道血印子退下。
楊玄感正立在中軍的叛軍騎士們的正前方,一臉嚴肅地看着五里外的那場廝殺,數萬人正手持兵器,捨生忘死地作生死之搏,喊殺聲﹑鼓聲﹑慘叫聲混在一起,震天動地。
雄闊海打馬走到了楊玄感的身邊,悄聲道:“少主,現在敵軍的預備隊都已經用上了,我怕如果我們再不行動,韓將軍那裡可能會頂不住,只要我們繞到西邊,再直衝龐玉的中軍,一定可以大獲全勝。”
楊玄感點了點頭:“不錯,這樣一來是能全勝,但是韓將軍和他的新附軍就輸了,這仗的勝負其實沒有懸念,即使韓將軍全軍覆沒,我們一樣可以收拾殘局!闊海,韓將軍就是因爲清楚這一點,纔會這樣堅持的。”
雄闊海搖了搖頭:“我實在是不明白韓世諤是怎麼想的,捨棄強援,孤軍奮戰,爲的究竟是哪樣?”
楊玄感嘆了口氣:“爲的是戰士的尊嚴和將軍的榮譽!”
他突然轉過頭來,對着身後的騎士們吼道:“都拿起你們的號角來,用最大的力氣吹響它,我們不出戰,但可以爲前方浴血的同袍們加油鼓勁!”